“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電影《長津湖》熱播,進一步引發年輕觀眾對抗美援朝戰爭的關注和熱議。
浴血上甘嶺、阻擊長津湖、堅守龍源裡、染紅松骨峰......讓我們一起從並不遙遠的歷史縮影中尋找信仰之源。
秋雨落寒的一天,同泰嘉陵·浙東抗戰老兵紀念園的邵恆春老兵之子邵山激動地告訴我們,“楊根思烈士是我父親在解放戰爭時期的老部下、老戰友啊!”
邵恆春戎馬一生,經歷了太多戰役,在晚年常常翻閱收藏了半個多世紀的老照片一言不發。家人偶爾問起才道出一二,更不願向外界提及。
臨近中國人民解放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1週年之際。邵山親筆寫下父親參加抗美援朝始末。
★邵恆春(1923.08.03--2015.09.22)
山東文登人,中國共產黨優秀黨員,為國家獨立與解放優秀戰士,中華人民共和國高階領導幹部行政11級副部級。1941年1月參加八路軍,參加了1942年反日軍大掃蕩的馬石山戰鬥等,參加了孟良崮戰役、滕縣戰役、豫東戰役、淮海戰役、渡江戰役等,抗美援朝戰爭參加了長津湖戰役等。上校軍銜。榮立三等功一次,獲得獨立自由獎章、三級解放勳章、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三級國旗勳章各一枚。歷任八路軍山東東海軍分割槽特務營三連政治指導員,華野一縱二師五團幹部輪訓隊政治指導員、特務營副政治教導員、華野二十軍教導團政治處組織股長,志願軍二十軍教導團政治處副主任,華野二十軍教導團幹部處處長,華野二十軍幹部軍衡獎勵撫保科科長,華野二十軍五十八師幹部部長華野二十軍五十八師172團政委,炮兵工程學院一系副政委、黨委書記。
☆ 父 親 的 抗 美 援 朝 ☆
前 行
1950年11月的一天,我父親和所在的二十軍突然接到命令集結出發,並在崑山、南翔一線登車,坐的是悶罐車,沿津浦路北上,而後經山東、遼寧轉通化地區,此時部隊還沒有發放冬裝,原打算到達時能有一個短暫的休整和換髮冬裝,可是現在已沒有時間了,只有部隊下了火車邊行進邊領取冬裝,有的同志領到了棉衣、棉褲,卻沒有領到棉鞋、棉帽,或總是沒有領全的,時間就是勝利,多爭取到一分鐘就多一分勝利,部隊急速地行進,一個晚上跨過了鴨綠江上的鐵橋,進入朝鮮境內。
邵恆春收藏在老相簿中的行軍圖
部隊沿途行軍時隨處可見被敵機炸燬的集鎮,火焰沖天、濃煙滾滾、瓦礫遍地,這種悲慘情景,激起了廣大指戰員的無比義憤,政治工作人員及時組織各參戰部隊指戰員控訴敵人的罪惡行徑、談感受、表決心,廣大指戰員紛紛認識到現在祖國的和平來之不易,美帝國主義亡我之心路人皆知,抗美援朝就是要狠狠打擊侵略者替朝鮮人民報仇才能保家衛國。
邵恆春(最右)和朝鮮人民軍同志帶領部分英模同
朝鮮群眾及小朋友合影
遺憾與欣慰
時任二十軍教導大隊軍政辦公室副主任(後任幹部處副處長)的父親,因教導大隊作為預備隊沒有指派上長津湖戰役的參戰,就跑到軍首長(老首長)處請求回老部隊58、59師參加一線作戰,軍首長們教育他說抗美援朝不是一錘子買賣,培養抗美援朝所需的幹部和前線打仗同樣重要,要有現代戰爭觀念,你的戰爭觀念就看在教導大隊的工作態度,你的思想都不穩定怎麼帶好下面培養的幾千名基層幹部青年。就這樣我父親雖然沒有上得了長津湖戰役的一線戰場,由於長津湖戰役是以整個9兵團三個整編軍,20軍、27軍、26軍集體參戰,我父親也成為參加長津湖戰役的一員。
與長津湖英模學員合影
二十軍在抗美援朝戰爭中,犧牲60000餘人,僅長津湖戰役中傷亡就達8000餘人。二十軍教導大隊(後改稱教導團)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共培養了三期學員,第一期一千餘名基層幹部、一千餘名青年知識分子於1951年2月畢業並分配一線各部隊,第二期於當年8月畢業,繼而舉辦第三期。
為了持久作戰,教導團51年底奉命回國學習並又接受了整編下來的4500餘名幹部。父親也為能及時給部隊輸送新鮮的戰鬥力確保後續的第五次戰役勝利而聊以欣慰。在1951年期間參加大小戰鬥無數,尤其是第五次戰役中的華川阻擊戰為了拯救團隊光榮負傷。後父親奉命調入二十軍幹部部工作。
牽 掛
二十軍的前身是解放軍第一縱隊,父親先後在基層連隊擔任過政治指導員,營教導員,組織股長等職,經過了孟良崮戰役之後,便南下魯南,經滕縣戰鬥後開始西進魯西,兩次外圍出擊,48年豫東戰役、淮海戰役,49年渡江戰役三年解放戰爭的洗禮,和廣大指戰員們結下了深厚的戰鬥情誼,看著許多老戰友們都上了前線,除了羨慕那就是牽掛,在得知許多曾經和他一起戰鬥過的戰友長眠於長津湖這片土地,每每和我們講起眼角都掛滿淚花,也記得他多少次從夢中與他們相見,而從惡夢中驚醒,醒來時呼喊著他們的名字。新中國第一位特等功臣、特級戰鬥英雄楊根思烈士便是他多年來銘記於心的一個,多年來珍藏著烈士在朝鮮的紀念碑照片,以及宣傳烈士事蹟的相關書籍。
朝鮮人民為楊根思烈士樹立在下碣隅裡的紀念碑
(邵恆春收藏在相簿裡)
負 傷
戰爭是殘酷的,受傷是難免的,但我父親的受傷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可能也是應驗了一個離奇的夢,父親在回憶錄裡寫是他母親和他說的在他出生的那天,他的舅父夢見了一隻黑虎,將來必有庇護。可能是這樣父親親歷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子彈都是和他擦肩而過。
抗美援朝紀念章 抗美援朝慰問紀念章
1951年4月下旬,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正式打響了,志願軍一路前進美韓軍且戰且退,志願軍雖然取得了不小的戰果,但是受困於後勤,志願軍進攻達到極限,準備有序撤退,1951年5月27日晨58師大部已經透過華川,但在隊伍後面的師長黃朝天從附近密集的炮火判斷出:附近有美軍,志願軍的撤退隊伍可能正在被美軍分割。
此時58師接到的命令是透過華川向北撤退,但執行了這個命令58師可以順利透過華川,美軍的包圍圈就有可能把後面的兄弟部隊包圍,那就危險了,58師師長黃朝天和政委朱啟祥很快判斷出形勢的嚴峻,隨即下令:停止北撤,收攏部隊,就地阻擊美軍,掩護後續部隊轉移。
美陸戰一師運輸車
這個決定可不是那麼好下的,因為58師是臨時改變計劃,在華川地區對美軍進行阻擊,沒有像樣的防禦工事,糧草彈藥也不足,大機率也不會有後援,但是形勢已危如累卵,58師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向華川撲來的美韓軍有美第7師,24師,韓軍第6師,共計約2.8萬人,而58師並不滿編,此時能夠直接參戰的只有約7000人。按照上面的理論,華川一地的局勢來看,雙方毫無疑問處於一攻守失衡的狀態,但是為了不讓全域性的更大的規模攻守失衡出現,58師只能選擇頂住。
27日美韓軍向華川發起的進攻均被58師打退,到了27日晚間,志司58師下達的在華川阻擊美軍的命令終於傳至陣地上,而此時,58師已經自發阻美軍將近1天。面對近在眼前的重創志願軍的絕佳機會,美韓軍又豈會放任這樣好機會白白溜走,28日,美第7師、第24師,韓第6師藉助空中優勢及炮火優向58師前沿陣地發起猛攻,58師死戰不退,戰況十分慘烈,僅僅一天的惡戰,的173團和174團就承受了巨大的傷亡。58師被迫調上預備隊172團加入戰鬥。
美陸戰一師戰俘
29日,172團加入戰鬥後,立即與174團一同向美韓軍發起反擊,並一舉奪下多個高地,173團也發起反擊,並救下數支經華川向北撤退的兄弟部隊華川阻擊美援朝第5次戰役中58師全體官兵在沒有接到命令的情況下為了掩護兄弟部隊退而自發進行的一場阻擊戰,其極大程度上遲滯了美軍,為了志願軍重新構建完的防禦工事爭取了寶貴時間。雖然不及西線上的鐵原保衛戰有名,但華川阻擊戰樣意義非凡。志願軍官兵透過華川、鐵原兩場以少敵多的阻擊戰向美軍證明了一個道理:即使美軍在武器裝備,甚至兵力上佔盡優勢,即使美軍指揮官指揮得當抓住志願軍的一些破綻,創造出一些區域性甚至全域性的攻守失衡,中國人民志願軍仍能以頑強的意識將這種攻守失衡抹平。
朝鮮民眾支援前線
就在58師交替撤出戰鬥時,也不知那隻部隊因多次派通訊員傳達撤退指令後仍未按規定時間到達指定地點集結,我父親急了,牽過一匹馬騎著親自去找失散的隊伍,終於找到了失去聯絡的隊伍,在帶部隊返回途中,突然有幾架美軍飛機飛來,他們大概看見騎馬的是大官,就一輪一輪的俯衝用機關炮掃射,父親的馬脖子當即被打了一個碗口大的洞,隨即就從馬上摔了下來不省人事,不知昏迷了多長時間,等醒了已經被送回了國,腿上就只是被石子嵌入的一粒粒的,取出後一直留有疤痕,再就是腦震盪,後來落下了經常頭疼的病根,父親經常和我們開玩笑說他命裡註定是子彈繞著他走。
如今的盛世,歲月靜好,都是這群平均年齡二十歲左右的戰士們用生命換來的。
他們不僅是最可愛的人,更是最偉大的人,他們值得後世銘記、瞻仰。
浙東抗戰老兵紀念園 邵恆春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