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在我兒時,村裡的佟叔叔是我見過的一個世外高人,他個子不高,但他的形象在我心裡就像當時電視劇裡的“霍元甲”一樣高大!
(1)
他當時三十多歲,是個東北人,特精幹,渾身沒有一點贅肉,到處都是疙疙瘩瘩的肌肉。
他是入贅到我們村的,聽說他是12歲離家出走的。原因是他的後媽對他不好,他經常跟後媽對著幹,後來父親為此狠狠地打了他一頓,可天生倔強的他,一氣就離開了家。臨走他衝父親喊道:“如果在外不混出個人樣就永遠不回家”。
然後他就去流浪街頭,後來這十多年他究竟去了哪裡,去幹了什麼,他隻字不提。他三十多歲來到我們村,做了上門女婿。
我們對他的“前世今生”瞭解的甚少,我們只知道他有一身的功夫,但他從不欺負人,從不與人打架。
(2)
那時候村裡有腳踏車的人很少,他有一輛,且經常騎,就是去地裡幹活,也是騎腳踏車。他騎車技術很高明,我們當時幾個小夥伴,一見他騎車,就追著看。他騎車雙手很少扶著車把,手裡從不空著,他可以一手拿煙,一手拿著農用工具,從沒見他栽倒過。他連進家門、上臺階、過門檻都不下車,前邊一抬,後邊一抬就直接進了院子。他騎車的高超技術往往會引起人們駐足觀看。
(3)
小時候,村邊有個村集體的果園,蘋果熟時,我們幾個小孩兒經常去偷摘,一次被看果園的人逮住了,嚇唬我們,還用腳踹我們,嚇得我們都哆嗦著哭。天黑了,也不敢回家,蹲在路邊哭。被佟叔叔看見了,他說,別怕,那人也太欺負小孩兒了,不就吃個蘋果嘛,還打人,明天我給你們去摘。
第二天,他讓我們在外面等著,他自己去摘,我們趴在地坎上偷偷看著他去摘蘋果,一動不敢動彈。
他正在摘時,突然看果園的那個大叔一下從後邊按住他說:“好小子,看你往哪跑!”那人身高馬大,比佟叔叔高一頭,嚇得我們都為他捏一把汗。
這時,見佟叔叔猛的一彎腰,從他兩腿間一下抓住了那人的腳脖子,“嗖”的一下從褲襠下把那人頭朝下拎了出來,一使勁撒手扔出有兩米遠。那人一下弄了個嘴啃泥,“哎呦哎喲”光叫,就是起不來。佟叔叔抱著幾個蘋果跑出來,給我們分了。我們對他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覺得佟叔叔就是“霍元甲”!
(4)
後來,有一天,不知為啥,派出所的人去抓他了,人很多,我們也去看熱鬧。
去了才聽說,是村裡那個小服裝廠有幾個縫紉機頭被盜,村幹部懷疑是他乾的,因為他是外來人,又不知道他的底細,所以就認為他有最大嫌疑。
我看見有十來個穿黃制服的民警圍著一戶大院衝房上在喊,遠遠看去,見佟叔叔坐在瓦房屋脊上抽菸。原來他是從自家的房頂上、樹上、牆頭上,竄過了好幾家跑到這兒來的。他像飛簷走壁一樣,把村民們看傻了,看熱鬧的都追著看,連民警都跑的氣喘吁吁,根本抓不到他。
沒辦法,村幹部把他媳婦叫來做工作,媳婦說相信他不會幹那事,讓他下來跟民警同志說清楚,苦口婆心一番,後來,見他站起身,把菸頭一扔,身子一躍,從房頂跳到牆頭,然後一縱身,跳到一個糞堆上,由於糞堆太鬆軟,腳下一滑,他倒在了地上。
民警見狀,一擁而上,想按住他,他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上去兩個民警就掐住他的胳膊往後拽,想用手銬拷上他,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就拷上了,見佟叔叔兩胳膊往前一用力,把兩個民警甩出老遠,有一個撞到圍觀的人群,差點栽倒。
見狀,幾個民警一起湧上來,把他圍在中間,喊到:“老實點,乖乖伏法!”。佟叔叔說:“伏啥法,老子根本就沒犯法,不過,你們也是當差的,也不容易,我不為難的你們,來,拷吧”,說罷,他把雙手並在胸前,主動讓民警拷上了。
後來,聽說他在被審問期間,吃了不少苦,但死活沒承認偷東西的事。一個多月後,實在沒法忍受了,迷迷糊糊中說自己偷了一輛坦克和一門大炮。把民警們氣的夠嗆,實在沒辦法了,過了一段時間就只好把他放了回來。回來後,他要求村裡在大喇叭裡還了他的清白。
(5)
到了80年代,改革開放了,村裡有頭腦的人們開始活躍了起來,開始走出這個小山村去闖世界了。他也加入了這隻隊伍,趕著馬車做起了運輸生意。
那時,社會風氣不好,社會上小混混非常多,我們村跑生意人們,在夜間回來經常遭搶劫。於是,村裡這些人就開始自己組團出去,再不敢單獨行動了,唯有佟叔叔總是獨來獨往。
他的馬車上總是放著一根一米多長的鋼管,晚上趕路就枕著它睡覺。有一次他半夜突然回家了,媳婦見狀大吃一驚,因為車上啥也沒有,連喂牲口的草料都沒有了。
媳婦問到底咋回事,他邊抽菸邊說,碰到搶劫的了。媳婦臉都白了。忙問咋回事,他才不慌不忙講了經過。
原來他把販來的一車糧食賣掉後,趕緊趁著月光往家趕路,就在車上睡著了。走到一處山溝時,被手持棍棒的三個小夥子截住了,混戰中他把三個劫匪都打到了山溝下邊的水坑裡,他拿著鋼管蹲在水邊,看著他們,誰上來就把誰打下去。快入冬的天氣了,又是夜間,在冰涼的水裡,三個人戰戰發抖。直至都保證再也不幹這事了,才讓他們上來。
上來後,佟叔叔把車上喂牲口的稻草搬下來,用火點著,讓三個人圍在裡邊烘烤,這期間他不知道給他們講了什麼,三個人痛哭流涕,保證從此走正道。媳婦問他到底跟他們說了啥,他只是說講了自己的經歷。但他有啥樣的經歷,他從不給媳婦講。
佟叔叔只是淡淡的說,放心吧,我不會有啥事的,三五個人還不能把我怎樣的,睡覺吧……
(結尾)
後來我就考上學,走出了這個小山村,關於他的故事也知之甚少了,但在我的一生中,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