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河西縣有一位老漢名叫石誠,他娶妻陳氏,年過半百才生有一女,取名珍娘,夫婦倆視如掌上明珠。
珍娘十四歲時,已長得象剛開的牡丹花,而且聰明伶俐,針織女工無所不會,夫婦倆十分寬慰。
不料,河西連年澇、早成災,怎奈財主逼債象厲鬼,官府催糧似虎狼,十里九村斷炊煙。陳氏貧病交困,離開人世。石誠老漢為了還財主債和交“皇糧”,被逼賣掉了三畝祖田和一間擋風的房子。從此,父女流浪行乞。
赤地千里鬧荒年,野菜樹皮已採盡,行乞又無門,石誠老漢只得忍痛賣愛女。珍娘痛哭呼號:“爹爹,別賣我呀!” 父女倆抱頭痛哭,因悲傷過度,石誠老漢難於支援,珍娘扶著爹爹坐到樹墩上。
她從籃中取出一隻碗,就要去找水,為爹爹解渴。眼看珍娘去找水,石誠老漢更加悲痛萬分。他痛苦地嘮叨:“珍娘!明天誰給為父尋水呀?”
珍娘一路行來,只顧尋找泉水,不小心被一個包袱絆了一跤。她爬起來,撿起包袱開啟一看,驚喜萬分。她連忙招手喊:“爹爹,快來看看!”
石老漢仍然坐著,無動於衷地說:“看你這孩子,何事大驚小怪。”珍娘高興得拿起筐和棍,扔到一邊,大聲喊“再也不要這打狗棍和討飯筐了!”
石老漢見狀,焦急地喊道“珍娘!你瘋了嗎?”邊說邊站了起來,踉蹌地向女兒走去。
珍娘高舉包袱,迎了上去,高興的說道:“爹爹,再不用賣女兒了,咱們快回家去,贖回田地和房子,愉愉快快地過日子吧。”
石老漢更感愕然,忙上前開啟包袱一看,“啊,銀子!”雪白的銀子照得他眼花繚亂。 珍娘高興地告訴爹爹:“這包白銀,豈不是上天賜給我們的!”他們把銀子一數,正好五十兩紋銀。
父女倆高興地收起包袱,準備回家。忽然,石誠老漢像有心事地停了下來。珍娘不明其意,問道:“爹爹,為何停住腳步?”“女兒,這銀子不是從天降,豈能沒有丟錢的人?咱們拾到錢可以活命,恐怕丟錢的人命難保啊!這不義之財怎能取得?”
珍娘有所失望,問道:“爹爹,依你之意呢?”老漢道:“我們就在這裡,等候失主,交還銀子吧!”珍娘傷心流淚。石誠老漢諄諄教誨她,說咱們窮人也要有窮人的骨氣,窮死也不能損人利己昧良心。聽了爹爹一席話,珍娘深明大義,忙稱“是!”然後立馬去撿回打狗棍和討飯筐。 珍娘扶著爹爹坐到原來路邊那個樹墩上,等候失主。
且說,河東人氏吳賴,因丟了五十兩銀子,心如刀絞,四處尋找。 他看到遠處樹下坐著一個老漢和一個少女,忙走上前去,拱手施了一禮說道:“老丈請了。” 石誠老漢連忙還禮:“客官請了!”吳賴走上一步,再施一禮:“不知老丈可曾拾得一個包袱?”
“包袱?”石誠老漢取出包袱道:“拾得一個,可是客官所失?”吳賴看到包袱,驚喜萬分,連忙說:“正是,正是!快還我,必有重謝!”伸手就要去拿。
石誠老漢把包袱交給珍娘,忙說:“且慢!敢問客官包中所藏何物?為何失落?講明才將包袱還你不遲。”
吳賴痛哭流涕:“為養高堂老母,我賣妻子兒女,換得這紋銀五十兩,沒想到趕路匆忙,不慎丟失。”吳賴又裝作要撞樹尋死,石誠老漢見狀大驚,急忙拉住吳賴說:“客官,勿尋短見!”立即命珍娘把包袱還給吳賴。
珍娘忙將包袱送上,交還吳賴道:“客官,請過目。”吳賴一手搶過包袱,急忙開啟,將銀子數了又數,嘴中喃喃說道:“不錯,不錯,五十兩分文不少。”
吳賴給珍娘施了個大禮,“謝謝大姐!”珍娘忙還禮。吳賴看到珍娘長得花容月貌,頓生歹意。 正當珍娘收拾東西,扶起爹爹正要上路的時刻,吳賴已打好壞主意,攔住父女。父女不明其意,問他要幹什麼。
吳賴奸笑一下,立即面帶怒色地說:“老頭哇,你可不能喪了良心!我明明丟了一百兩銀子,你怎麼才還我五十兩啊?”
聽吳賴一講,石誠老漢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吳賴道:“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真是豈有此理。”珍娘怕爹爹年老體弱,自己又是閨房少女,鬧起來不方便,扶著爹爹就要上路。
吳賴哪肯放過,忙上前去阻攔。“想走?沒那麼容易,趕快給銀子。”老漢氣得直跺腳,說道:“要耍無賴也不看看是誰?”
吳賴得意地拍了拍胸膛,聲稱一眼就可看出,石誠父女是窮鬼。珍娘氣憤地責問他:“既然如此,你想幹什麼?”吳賴“嘿嘿”奸笑說:“小美人,我想要你!”說罷動手就要去抓珍娘。
珍娘“呸!”的一聲,吐了吳賴一臉唾沫,並打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吳賴擦了擦臉上發紅的掌印,兇相畢露,欲動武,轉而又嘻皮笑臉地說:“打是親,罵是愛。”說著又去追趕珍娘。
珍娘邊跑邊喊救命,吳賴窮追不捨,老漢舉著打狗棍踉蹌地追趕。 珍娘躲到爹爹背後,吳賴慢慢走近,和石誠老漢舉棒對峙。
這時,忽聽銅鑼聲響,衙役高喊“行人迴避”,原來是新任知縣大人路過此地,父女倆鬆了一口氣,吳賴驚惶地緊跑幾步,先跪倒在地。 知縣老爺的大轎尚未走近,吳賴已呼喊:“青天大人,小人冤枉!”石老漢也急忙拉著珍娘跪到吳賴前面去。
再說新任知縣,原是河東縣縣官,因搜刮民脂,民怨極大,上司只好派他到河西縣任職,今日正好上任路過此地。聽說有人攔轎喊冤,他想:本官初到任,還沒站穩腳步,必須先斷幾樁公案,換得青天之名,然後再輕車熟路。
知縣撩開轎簾,伸出腦瓜道:“本縣愛民如子,兩袖清風,你們有何冤枉,從速對青天大爺訴來!”
知縣命衙役傳他們到轎前問話,石老漢、珍娘忙走過去,吳賴也急忙跪爬過去,同時喊:“參見青天大人,為小民做主!” 吳賴又趕緊跪爬幾步,跪到前面,搶先訴道:“小人姓吳名賴,家住河東。”誰知縣官“唉呀”一聲,他以為吳賴知道了他的老底。
當他又聽吳賴說“石誠父女拾得他一百兩銀子,只交還五十兩,請青天大人作主。”時,才心安地露出得意的微笑。走出轎來。
師爺是個望風生義之人,為了討好縣官,他連忙上前與縣老爺耳語:“老爺,這小子話裡有話呀!”知縣恍然大悟。知縣大聲喝道:“大膽刁民,滿口胡言,說他父女見財起意,為何拾得銀子不逃之夭天,反將還你?”
吳賴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得答道:“這,這是收買人心,想騙個好名!”一句話,說穿了知縣的老底,他火冒三丈:“你膽敢在本縣面前指桑罵槐!”說得吳賴打了一個寒戰說:“我說的是他。”
知縣怒氣未消,說:“混帳!”吳賴嚇得口稱“是是是!”龜縮一旁。這時,父女倆齊喊冤枉!知縣對石誠道:“有何冤枉快快講來。”石誠老漢報過姓名。訴起河西連年遭災,財主逼債,官府催糧,民不聊生的苦情。知縣裝作同情的樣子,大言不慚地說:“只因缺少像本縣一樣的青天。”
石誠老漢對縣官訴說他萬般無奈,才去賣愛女。珍娘也訴說她為尋水,路上如何拾得銀子的經過。
這時,師爺問石誠老漢:“你既窮得要賣愛女,為何拾銀後不走?”知縣也說:“是呀!”珍娘答道:“討飯人最知挨飢苦,衣破才知霜雪寒,窮人更知金錢好,怕的是丟錢人丟了錢命難保。”知縣連連稱讚:“真是好人。” 石誠老漢又訴說:“誰知好心遭惡報,他硬說我父女賴他五十兩銀子,光天化日之下要搶我女兒。”
知縣假裝發火道:“大膽刁民!竟敢在本縣治下坑害良民!這還了得!”他命衙役把吳賴帶回縣衙治罪。嚇得吳賴忙叫冤枉。 吳賴忙從腰中解下銀袋,道:“小人家中廣有銀錢,除失落那百兩外,隨身還帶一百兩,家藏之銀全是一樣貨色,請大人審視!”眾衙役貪婪地看著銀子,師爺和知縣耳語。然後大罵吳賴膽大包天。
吳賴叫苦連天,忙道:“老爺,老爺!你如此偏聽偏信,小民不服!” 知縣聽罷吳賴的話,氣得吹鬍子瞪眼,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他才問:“吳賴,你究竟丟了多少銀子?”
“丟了一百兩。”吳賴答道。知縣接著說:“吳賴丟銀一百,石誠拾銀五十,可見丟非所拾,拾非所丟。”石誠父女連忙說:“對!”吳賴堅持說:“不!”
知縣公斷:“五十兩無主之銀歸公,石誠父女拾金不昧,應該得賞。”但半天說不出賞多少,師爺又過去同他耳語。知縣才接著說,賞給石誠父女紋銀二兩,要父女回家去大講他是青天大老爺。
石誠父女領了賞銀,謝過老爺,正欲起身,吳賴慌忙起身阻攔。叫道:“大老爺,不能這樣斷,小人有下情稟告!”
知縣不滿地把手一揮,讓他快講。吳賴連忙跪倒,直說他確實只丟銀五十兩,因一時歹心才誣賴好人,請老爺明斷,交還銀子。 吳賴不打自招,知縣更加生氣,命衙役將他責打八十大板,押解出境。石誠父女無事回去。
衙役如虎似狼,扭住吳賴,吳賴死死抓住銀子不放,知縣一把搶過銀包說:“這一百兩銀子,看來也是來路不明,歸官待查!” 吳賴放聲大哭:“我的銀子,我的銀子啊……”
一個衙役惋惜地說:“老爺,為何白花二兩銀子。”知縣罵他:“混蛋,二兩紋銀買來個清官,名值千金,這生意不是合算麼?”於是,知縣摟著銀子,口中哼著“開市大吉”去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