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樓下小區有十幾只流浪貓。白的、黃的、灰的、花的都有,只要你在早上八點多和傍晚七點多到小區散步,總能看到它們,其他時間就不知道它們都躺哪睡覺了。
之所以能在那兩個時間點能看到它們,是因為它們要出來找吃的。其實也不用它們找,每個早上,總有一位老人來餵它們。
老人和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形成一種默契,他們會相約在幾塊大黃石堆成的假山旁邊,老人提著一袋子的貓糧,這兒撒一點,那兒撒一點,於是貓便三三兩兩地吃起來,吃得快的,還會跟著老人走,想著多吃一點。
等到老人手裡的那袋貓糧一點兒都不剩的時候,老人就會坐下來,靜靜地看著貓吃東西。
我以為老人會發出欣慰的笑,可走近一看,並沒有,老人的眼睛似乎沒什麼內容,像是在看著貓,又像是沒看。
這是一個精壯的老人,剃了個光頭,臉上雖佈滿皺紋但氣色紅潤。
那些白的黃的灰的花的貓吃完早飯後,不一會兒就躲得無影無蹤了。
我問老人:“為什麼不領一隻回家養?”
他淺淺地一笑,“家裡養不了那麼多啊!”
我明白了,他是不忍心只養一兩隻。
“一天喂兩次嗎?”
“我只是早上喂,晚上有其他人要喂。”
哦,言下之意是喂貓是件美差,他也得為別人留著,他不獨享。
呵呵,好可愛的老人!
“你天天這樣喂,也得花不少錢吧?”
“花不了多少錢,它們也不挑食。”
講到這裡,老人扯了扯嘴角,笑了,好像在說自家的孩子。
“你家人知道你天天在喂貓嗎?”
老人收起了那一點點的笑,看著遠處,沉默了幾分鐘。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說了起來:“老伴前幾年走了,兩個兒子都在美國,現在疫情也回不來。”
老人臉上並沒有太悲慼的神情,或許是淡然了吧。
“你兩個兒子應該很優秀吧?”
“還不錯,兩個讀書都厲害,小的更厲害一點。”
我以為會在老人眼中看到驕傲的光,但沒有,老人依舊漠然地看著遠處,好像在說著別人家的孩子。
我單純地就想逗他樂一樂,“當爺爺了吧?”
果不其然,老人眼裡有光閃出:“兩個孫子,一個孫女,孫女才一歲多。”
這時,有一個阿姨推著嬰兒車緩緩地過來了,阿姨邊走邊眉飛色舞地逗著車裡的小寶貝。
車裡的寶貝,看不出男女,只見他(她)蹬著玉琢般的小腳丫,舞著小粉拳,嘴裡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老人明顯是貪婪地看著嬰兒車漸行漸遠,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
“你的孫子也很可愛吧?”
老人點了點頭,“嗯,孫女最可愛!”頓了一下,老人又搖了搖了頭說:“但他們都不會講我們的話了。”
聽到這裡,我終於搭不上話了,莫名地感到了老人的悲哀。
如果,老人當初沒有把這麼優秀的兩個兒子送出國,是不是就沒有今天每日獨自喂貓的寂寥?
但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當下,而每一個當下,都是由之前的每一個選擇串成的。
老人的每天喂貓,是貓的幸運,也是老人的點點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