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史小生
1942年,美軍轟炸日本東京,情報官朱裡卡發現陸軍突襲隊員上航母后紀律鬆弛,聽講座經常遲到,注意力也不集中,對於可能的危險和麵臨的任務漫不經心。只有四五個人對他的課程感興趣。事實上這些突襲隊員抱有的漫不經心的態度可能是青年人虛張聲勢的一種表現,故意裝作淡漠無情用以掩飾他們對前程的憂慮和恐懼。突襲隊員實際上聽懂並記下的東西有很多。
因為日本和日本人壓在陸軍突襲隊員的心上。但是陸軍突襲隊員必須記住一點,這群年輕人發現自己生活在完全陌生的航空母艦上,在此期間心裡想的是不久將在敵人國土上不可預測的地點與敵人交手。毋庸置疑,他們在用無憂無慮的外觀掩蓋著內心裡的種種焦慮和不安。
一、轟炸前的時間難以打發
然而,特混部隊中每一個人,尤其是陸軍突襲隊員所面臨的危險一時一刻也沒有從他們的頭腦中消失過。雅各布•德謝澤下士在那天夜裡獨自站在飛行甲板上,思索著他們的前程。“我開始計算在這個世界上我還能再過多少日子。我也許會發生不測,走不完這次旅程。”
杜立特的機隊人員仍然尋找時間聊以自娛,這樣做並非由於他們在艦上的事情不夠多。他們畢竟是陸軍突襲隊員,他們懂得怎樣使生活有樂趣。一些人進行各種有益的活動,如晚上看電影,到艦上冷飲臺取冰淇淋蘇打水,或者記下每天的活動等。有個炮手喜歡考察軍艦,對輪機艙的興趣尤其濃厚;一名駕駛員在空閒時間鑽進金工車間,叮叮噹噹地為他的墨鏡折葉配製新螺釘,但是大多數人用賭博消磨時光。
4月5日星期天上午,大約30名陸軍突襲隊員擠進水兵隊伍的前兩排,參加由“大黃蜂”號的隨艦牧師小愛德華•哈普少校主持的復活節禮拜。哈普牧師在佈道時講到了永生。佈道結束後,哈普拉起手風琴帶領大家唱聖歌。杜立特的7名突襲隊員向牧師要了幾本《聖經》。
埃克斯中校認為杜立特的突襲隊員們對於在日本上空被擊落的可能性漠然置之,可事實上恰恰相反,有些人對此深感憂慮,他們相互討論如果面臨著被俘的危險該怎麼辦。有一次吃晚飯時希爾格向杜立特提出了這個問題。大家的看法是與其被關進監獄不如與飛機一起去撞毀有價值的目標。
“我不打算當俘虜。”杜立特答道,“我45歲了,活了整整一輩子,如果座機壞了,已經沒有作戰或逃脫的可能,我會要機員跳傘,自己會用這架B-25機,朝能找得到的最好軍事目標俯衝下去,但你們還年輕得很,還有很長的一段日子要過,我並不期望你們任何人做我打算做的事。”
全體人員對日本人殘酷地虐待戰俘已有耳聞。突襲隊員們對他們的命運,尤其是作為轟炸日本本土的首批美國人的遭遇,不抱任何幻想。“人人相信如果他們被日本人活捉,那會相當難受。”米勒說。
朱裡卡告訴他們,“如果在向日本投擲炸彈時被活捉,那麼生存的機會將很小,相當相當小。”
“我以為他們首先會被作為一號人證拉出來遊街,然後被某種袋鼠法庭(即非正規法庭)審訊,結果可能是當眾殺頭。這樣的待遇似乎已經相當不錯了。
突襲隊員們沒有太多的時間為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險傷腦筋,還有大量的工作等著他們去做。轟炸機經常暴露在掠過開闊甲板的強風中,引起所有操縱儀器表面裝置的震動。每日須進行檢查以確保儀器完好無損。陸軍飛機不同於海軍飛機,建造時沒有采取防止含鹽海水和海風腐蝕的措施,因此必須不斷地檢查飛機是否B受到腐蝕,尤其是操縱器纜線等關鍵部位。他們還擔心猛烈的風和咆哮的海浪會使加固飛機的纜繩鬆動,造成飛機相撞或者傾覆到海里。每天要頻頻檢查這些加固纜繩。
杜立特定期對每架飛機進行徹底檢驗,機組人員神情緊張地圍在旁邊。沒有一個人希望他的飛機不能修復,因為那意味著他的飛機將被淘汰。杜立特對每一個可能出現的問題保持著高度警覺。在檢查勞森的“瘸老鴨”時,他發現內部通訊系統的一個耳機掛在羅盤針附近。他警告機組人員金屬器械要遠離羅盤針,然後拿一個暖瓶作示範,解釋這樣做的原因。當把暖瓶放在羅盤針前面時,指標擺動30度,足可以使他們偏離航線。
4月8日1點30分,哈爾西上將的由“企業”號航空母艦和2艘巡洋艦、4艘驅逐艦和1艘油船組成的16-1特混支隊駛離珍珠港。16-1特混支隊代號“豪”。自舊金山返回以來,哈爾西一直在和尼米茲上將及其參謀人員商擬“第20-42號作戰計劃”,詳細說明海軍在轟炸東京行動中所擔負的任務。
作為這次行動的一部分,哈爾西派出兩艘潛艇到日本南面和東面海域巡邏;在那個水域他們可以隨時發現並報告可能威脅特混部隊的日本海軍艦隻。所有其他的美國潛艇受命呆在赤道以南海域,遠離哈爾西的航線。因此,哈爾西可以肯定凡是在他和米切爾編隊會合地點以西水域發現的任何艦船都是敵方派出的。
二、正如突襲隊員所擔心的,美軍航母““大黃蜂”號”出航的情況已被日本偵知
接著4月9日(東京時間),日本大本營接到報告在珍珠港方面出現美軍巡邏機多架。另外,美軍巡邏艦4艘也正在該方面行動,美軍“企業”號航母有出港的跡象。4月10日天亮後不久,設在東京郊外的一個日本海軍電子監聽站截獲了哈爾西和米切爾特混編隊間的聯絡電報。日本人迅速測出米切爾特混編隊的確切方位,並得出結論認為由兩艘或三艘航空母艦組成的艦隊正朝日本駛來。這是一則令人驚愕的情報,距預定發起攻擊的日期足足有9天的時間。
日本已偵知美軍將有大行動,但是日本當局無須驚慌,反擊計劃迅速製成。因為日本人知道,美國海軍艦載飛機的航程決定了它們必須從距日本海岸300海里以內的海域起飛。日本當局在日本以東海域的700海里警戒線上的散佈了大量警戒艇,這些警戒艇備有強力無線電機。木更津、南鳥島方面的巡邏機被命令在方圓700海里範圍內嚴密搜尋敵人。倘若美軍一支大型特遣艦隊接近,則在美軍艦載機還末達到攻擊其本島的起飛位置以前,早就被發現了。東京將能得到15小時的預警時間。這將使日本有足夠的時間在海上將美國艦隻摧毀。一旦美國艦隻駛入巡邏艇的警戒圈,日本擬以陸軍遠端轟炸機進行輪番轟炸。如果陸軍轟炸機不能擊沉美國航空母艦,這在日本人看來是不可能的——魚雷飛機將完成這項任務。日本計劃連續猛打,使美軍空襲陷於不可能。
東京和其他主要城市受到戰鬥機和300多門高射炮的嚴密保護,這些防衛部隊在任何可能發生的進攻面前都將處於高度的戒備狀態。在日本軍界首腦的心目中不存在遭受突然襲擊的可能性。
另外,日本還將擁有一支更強大的力量。日本聯合艦隊於4月10日發出第二階段第一期兵力部署的命令,正在調換兵力中,南雲忠一中將的第一航空艦隊主力結束在印度洋的機動作戰,透過臺灣南方正向日本本島返航。這是一支由5艘航空母艦組成的特混部隊。
15日,日本海軍北方部隊(第五艦隊)參謀長來電報告:阿留申方面美機激增,估計有強大部隊在行動中。航母“大黃蜂”號有與“企業”號會合的徵兆。但是,尚不能判斷美機動部隊是否來襲。
由於氣候惡劣,兩個特混支隊會合時間推遲了。4月12日下午4時30分,米切爾艦長率領的特混支隊收到西南方130海里外的雷達訊號,方位是230度。訊號來自哈爾西的特混支隊。4月13日拂曉,在北緯38度、西經180度附近,兩個支隊會合,統一編組,巡洋艦和驅逐艦在兩艘航母周圍形成防衛圈。在哈爾西的旗艦“企業”號航空母艦上的水兵第一次看見捆紮在“大黃蜂”號飛行甲板上的陸軍大型轟炸機,十分驚奇。
會合後不久,哈爾西上將向“企業”號的艦員和護航艦官兵發出了通報。
“本艦隊駛向東京。”他宣佈。
哈爾西后來說:“我從未聽見過企業號水兵發出過這種呼喊聲。我猜想,他們產生的那種迫切心情部分是由於四天前巴丹剛剛陷落吧。
三、美軍在炸彈上掛了日本勳章,送給天皇
“麥克”特混部隊沒有過上4月14日,因為兩支特混編隊會合後不久即駛過國際日期變更線,每艘艦上的日曆從4月13日翻到了15日。在西行越過太平洋時那自然是要考慮到的。然而,海軍人員這次卻忽略了國際日期變更線,未能相應地改變時間表。所以,陸軍轟炸機將於18日下午起飛,抵達中國的時間將由原計劃的20日提前到19日。
當把日期誤差通知給杜立特時,他毫無驚慌之色。即使艦隊艦隻在保持無線電靜默,不能把日期變更通知在重慶的美國當局,他認為轟炸機預定降落的那些中國機場的人員肯定會從日本的無線電廣播中聽到轟炸襲擊的訊息,因而會早早做好接納他們的準備。同時,杜立特請求哈爾西在他的轟炸機飛離航母后立即把變更日期的事通知珍珠港和華盛頓有關部門,並轉告重慶。
4月16日,杜立特在米切爾艦長及其部分軍官的陪同下把陸軍轟炸機隊人員召集到海風瑟瑟的“大黃蜂”號飛行甲板上。他們聚攏在置於小推車上的一顆227千克炸彈周圍,舉行一次特殊儀式。他們將把一些日本勳章物歸原主。
3個月前,1月26日,海軍部長弗蘭克•諾克斯收到現在布魯克林海軍船廠工作的前海軍人員裡格•沃姆斯坦船長送來的一枚日本勳章。1908年他的船隨美國白色大艦隊訪問日本時,沃姆斯坦被授予這枚勳章。沃姆斯坦請求諾克斯把它系在炸彈上歸還給日本。海軍其他人員也提出了類似的請求。賓夕法尼亞州麥克基斯治克斯的丹尼爾•奎格利告訴諾克斯部長。他希望他的勳章能“伴隨一顆炸彈去震撼‘天皇’的寶座”。諾克斯很欣賞這個主意,於是把收到的日本勳章交給了在珍珠港的尼米茲上將,尼米茲又轉給了哈爾西。1942年4月16日,哈爾西把勳章裝在口袋裡從“企業”號傳送到“大黃蜂”號。朱裡卡上尉聽說這事後,也把1940年日本人頒給他的一枚獎章加在一起。
儀式上米切爾作了短短的演說,宣讀了金、馬歇爾和阿諾德的來電。杜立特把幾枚勳章繫到這枚炸彈的尾翅上,海軍攝影師拍下了這個場面。有些人在彈殼上用粉筆上寫口號,諸如“我不想讓整個世界著火——只讓東京”,以及“你們將從這兒得到刺激”。
襲擊結束後,米切爾通知尼米茲上將說:“那些勳章於1942年4月18日,星期六,中午時分由勞森上尉分發給東京的授勳人。”海軍部長諾克斯在寫給裡格•沃姆斯坦的信中說:“你和其他人要求轉交的日本勳童,已經透過陸軍部於1942年4月18日贈給日本天皇陛下。
4月16日晚些時候,第16特混部隊的無線電人員收到東京以英語廣播的一則新聞:“英國的路透社報道說3架美國轟炸機把炸彈扔到了東京。這是個可笑之極的捏造。他們知道敵人的轟炸機絕無可能進入距東京500海里的範圍內。日本人民不僅不為這種愚蠢的謠言感到憂慮,相反,他們正沐浴在溫暖的春光裡,盡情享受著櫻花的芳香。
中國也收到日本人的這則廣播,雖然,他們不能確認是否有美國轟炸機轟炸了東京,但是他們聽到日本人對美軍轟炸東京的可能性備加揶揄。
哈爾西上將得知這個離奇的報道後非常吃驚。他知道,如果這條訊息屬實,日本人則會對繼之而來的襲擊保持戒備。他們甚至有可能向日本東部海域上空派出空軍遠端巡邏飛機搜尋美國的航空母艦。
杜立特的人也為這一報道感到困擾,但是出自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考慮。他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搶先去轟炸日本。現在看來好像有人搶了頭功,他們感到受了欺騙;但是杜立特告訴他們這則報道是編造的。
杜立特確信廣播的訊息是假的。如果美國策劃過另一次轟炸襲擊,阿諾德必定會通知給他。杜立特知道在這個時期,美軍空軍在中緬印戰區有前文所提到的五個對日作戰方案,他們執行的正是第一方案。實際上,阿諾德另外還有一個“奧季拉”行動不為杜立特所知。
這個行動由卡萊布•海恩斯組織,此人後來成為盟軍在亞洲的重要指揮官,參加謀劃的還有暢銷書《上帝是我的副駕駛》的作者,小羅伯特•斯科特以及後來出任陳納德參謀長及阿諾德執行情況。參謀的梅里安•庫柏。海恩斯及其B17轟炸機和機組人員在第一方案正式實施的前一週,接到暫緩執行任務的命令,當時他們正在印度待命,準備飛往中國國民黨軍隊控制下的機場。無論如何,若是杜立特的任務失敗,待命的海恩斯及其機組人員就會立即著手實施另一轟炸計劃。
在4月12日前後,美國眾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安德魯•梅爾警告說美國飛機即刻轟炸東京,屆時東京必有大火。(梅爾是一個大嘴巴。1943年6月,梅爾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向記者透露美國潛艇具有較高的成活率,因為日本的深水炸彈引信爆炸深度過淺。這本是一項高度的軍事機密。當梅爾的談話發表後,日本海軍調整了深水炸彈爆炸深度。
海軍上將查爾斯•洛克伍德戰後估計,因為梅爾的洩密,造成美國太平洋潛艇艦隊10艘潛艇和800名船員喪生。)雖然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將對日進行轟炸的訊息時有發出。但這次是美國眾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梅爾提出的警告。同時,又有其他情報能印證這個說法。這可能引起日方注意。
為了避免遭遇日本潛艇,美國第16特混艦隊在太平洋中迂迴行進。由於艦隊嚴格保持無線電靜默,日本海軍情報部沒有再截獲進一步的資訊。日本軍界首腦正為缺少關於美國軍艦無線電通訊的進一步報告深感憂慮。僅在幾天前他們就已準確地測定出美國艦隻的方位,為什麼不能進一步截獲美國的無線電通訊呢?但是他們確認美國的艦隊尚未進入警戒艇的巡邏圈。
日本的某些指揮官認為,美國的艦隊正駛往別處,可能是去支援在阿留申群島的部隊其他人指出,所截獲的情報要麼不實,要麼有理解錯誤。但是,即使有艦隻仍在向日本駛來,他們也會有充足的預警時間。日本的軍界首腦很自信不會發生突然襲擊。同樣,美國船隻、潛艇及軍事情報部門也未偵測到日本在距海岸線966千米處派駐了一隊警戒艇,艇上配備了無線電,日夜不停地搜尋敵人艦隊,第16特混艦隊正向這些警戒艇駛去。
在這個背景下,東京廣播電臺發出以上那條奇怪的報道。這有可能是日本人搞的心理戰。
作者簡介:太史小生,歷史領域愛好者,特別是熱衷於黨史、軍史的閱讀與寫作。一直希望更清晰地去回望歷史,更理性地看待歷史,更流暢地書寫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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