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的“國家安全委員會”即克格勃,是全世界屈指可數的集情報、安全、保衛等職能於一體的“巨無霸”安全機關。
然而這樣的一個機構,竟然費盡周折歷經了三十多年的不懈努力,才最終將一個蘇聯女兵緝拿歸案。而一切,都要從二戰時期的蘇聯衛國戰爭說起。
蘇聯女志願兵不幸淪為德軍戰俘
蘇聯衛國戰爭前夕,年方二十歲的鄉村姑娘安東尼娜·馬卡洛娃,為了考上一所合適的學校繼續深造,同時也為了能找到一份工作謀生,背井離鄉,從斯摩稜斯克來到莫斯科尋求出路。
1941年德國進攻蘇聯的戰爭爆發後,安東尼娜被捲入了志願參軍的洪流,作為一名戰地護士走上了戰場。
據戰後統計,當時蘇聯女兵由60萬猛增至100萬人,其中有8萬人脫穎而出成為軍官。她們遍佈作戰部隊、後方保障部隊等眾多軍種。
即使是主要由女兵組成的戰地醫療部隊等非戰鬥崗位,也為蘇聯贏得戰爭的勝利,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和貢獻。
她們不畏炮火,不僅深入一線搶救傷員,同時也直接參與對敵激戰,不少人都練就了一手過硬的精準狙擊槍法,安東尼娜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戰初期,迅若閃電的德軍氣勢如虹,在同年秋天悍然發起“颱風行動”,揮師猛攻莫斯科。在威亞茲瑪之戰中,僅6天時間,就導致了100多萬蘇聯人喪生,50多萬人成為戰俘。
安東尼娜盡職盡責地在槍林彈雨中搶救傷員,不慎被炮火擊中,受傷昏迷,甦醒後她驚覺四周都是冷冰冰的屍體,自己與所在的部隊失散了!
她掙扎著起身,試圖重返軍隊,然而由於傷病、飢餓、疲勞,很快就迷失了方向,衣衫襤褸地誤入了已被德軍佔領並建立傀儡政權的“洛科特共和國”,被偽軍抓獲,淪為俘虜。
冷血處決約1500名同胞的女劊子手
拘捕安東尼娜的警察巡邏隊偶然注意到,她對機關槍的操作非常熟悉,就產生了利用她槍法“特長”的念頭。
而暗無天日的絕望牢獄生活,也迅速摧毀了這個女兵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的意志。
在吃飽穿暖、醇香烈酒以及金錢報酬的誘惑下,她竟然同意了加入劊子手的行列,執行處決蘇軍戰俘、游擊隊員和猶太人的“任務”。
安東尼娜落網後聲稱,自己第一次執行槍決任務時,被灌得爛醉帶到一個院子裡開槍掃射,根本沒有清醒的意識。
事後偽軍付給她一筆報酬,令她產生了這只是一份工作的錯覺,於是向納粹宣誓效忠。
她極力為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的罪行開脫,一再撇清自己與死者素不相識,死在她槍下的游擊隊員及其家屬,甚至包括婦女與孩子,如果沒被打中要害,會抽搐痛苦,而被一槍爆頭,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而她也在日復一日地成為殺人機器後變得麻木,甚至面不改色地就在血腥的行刑現場清理槍支,覺得自己“只是在做我得到報酬的工作”。
在近兩年的時間裡,安東尼娜過著按部就班的“職業”生活,並自我催眠“戰爭會將一切一筆勾銷”。
那裡的監獄一間牢房能夠容納的27人,而牢房外500米處的深坑邊緣就是槍決“犯人”的刑場。
每次接到“處決一組”的命令後,她就用機槍掃射27人,再用手槍對準倖存者挨個補槍,然後清洗武器。
向來以所謂的嚴謹態度著稱的德國人,對這個女人的做法十分滿意,於是允許她拿走死者的財物作為額外的獎賞,而她通常得到的就是一堆鮮血淋漓的衣服。
每天“下班”後,安東尼娜通常都會濃妝豔抹一番,去德軍俱樂部喝酒、跳舞,與德國人或偽軍警察尋歡作樂。
她還習慣在黎明時分回到監獄,近距離凝視那些即將死於她槍口的可憐人,因此不少囚徒都牢牢記住了她的模樣。
納粹偽軍為了粉飾太平,表面上並沒有告訴安東尼娜這些“犯人”的身份,她也樂得裝糊塗,麻痺自己“這只是一份工作”。
安東尼娜很快成為整個洛科特地區臭名昭著的“女魔頭”,當地游擊隊員對她恨之入骨,但一直都沒能成功將其暗殺。
1943年戰局扭轉,“洛科特共和國”土崩瓦解,進駐的蘇軍在監獄的亂葬坑中,挖出了大約1500具遇難者的遺骸。
倖存的目擊者悲憤地控訴“女劊子手”安東尼娜,以及她那些駭人聽聞的罪狀。
克格勃成員接到案件卷宗後,決定處決這個效忠納粹的叛徒,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儼然“人間蒸發”了。
安度半生終遭清算
安東尼娜死了嗎?當然沒有。由於私生活放蕩糜爛,在蘇軍反攻前,她染上了性病,遠走後方野戰醫院接受治療,意外逃脫了被直接逮捕的命運。
病癒後,這個狡猾的女人憑藉自身複雜的經歷,偽造了蘇聯志願兵戰地護士的證件,並大費周章地開具了,一份從1941年至1944年服役於第422衛生營的證明,還以此作為簡歷,成功在一家流動醫院找到了工作。
與此同時,克格勃對兇手的追索陷入了僵局,工作人員前前後後排查了250名同名同姓、年歲相仿的婦女,但經過周密的調查後發現,這些人都不是她。
三十多年的歲月匆匆流逝,克格勃負責此案的成員,憑藉蛛絲馬跡及敏銳的直覺,堅信此人還活在人間。
因此從未放棄過追捕兇手,最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們發現了突破性的重要線索,意識到了過去調查行動的瓶頸所在。
得益於當時蘇聯嚴苛的政治審查管理制度,每個公民辦理重要證照,尤其是出國的相關手續時,都必須詳盡填寫一切個人家庭資訊。
1976年,克格勃成員注意到一個姓“帕爾菲諾夫”的莫斯科官員,在其辦理出國護照時所填寫的所有親屬姓名中,只有一個姐姐的姓氏特別突兀地與眾不同。
而這個人,正好叫“安東尼娜·馬卡洛娃”。多年來,他們一直忽略了“馬卡洛娃”並不是一個真實姓名的可能性。
克格勃立刻組織人員,從“帕爾菲諾夫”這個真實姓氏入手,重新開展了對安東尼娜的調查工作。
原來,她1921年出生於斯摩稜斯克省的一個村莊,是帕爾菲諾夫家的長女,從小就沉默寡言。
她是家中第一個上學的孩子,正式註冊學籍時忘記了自己的姓氏。
當時登記的老師就根據她父親的名字“馬卡”,將“安東尼娜·馬卡洛娃”這個姓名記錄在案,此後再也沒有改過,陰錯陽差幫助她逃脫了叛國罪名的制裁。
順著這條重要的線索順藤摸瓜,安東尼娜在二戰後的人生軌跡徐徐展現在辦案人員眼前。1945年,安東尼娜在一家流動軍事醫院當護士期間,邂逅了傷兵維克多·金斯布林格。
兩人的感情在日常的相處中慢慢升溫,不久後就結為了夫妻。婚後,安東尼娜順理成章地改用了丈夫的姓氏“金斯布林格”。
維克多是一位真正立下戰功的蘇聯衛國戰爭英雄,在保衛祖國的戰鬥中用迫擊炮殺敵數十人,退役後也享受了國家優撫老兵的一切福利。
安東尼娜透過列舉厭倦戰火紛爭,不喜歡大城市的擁擠喧囂,希望餘生過上平靜淡泊的日子等等理由,想方設法說服了丈夫舉家搬回他的家鄉:白俄羅斯小鎮利普,企圖徹底隱藏自己的惡行。
婚後五年,安東尼娜才漸漸放下了心底深藏的憂懼,生下了兩個女兒。她與丈夫共享退伍軍人及其家屬的榮光,在利普鎮過上了備受尊重的平凡生活。
如果當時沒有嚴格而繁瑣的登記制度,揭穿了她的真實面目,她極有可能就在自己編造的虛假英雄往事中幸福終老了!
克格勃專案人員迅速奔赴白俄羅斯利普鎮,鎖定了嫌疑人。為了穩妥起見,他們又耗時一年,於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數名重要的人證。
其中包括當年親眼見過“女劊子手”的倖存者、戰爭時期與她有過一夜情的舊情人等,前往利普鎮指認這個女人。
不出所料的是,所有證人在見到這個女人後,都異口同聲地證實,眼前的安東尼娜·金斯布林格,正是女劊子手安東尼娜·馬卡羅娃!
證據確鑿後,克格勃立刻逮捕了安東尼娜。她在最初的驚惶後很快恢復了鎮定,並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她甚至還清楚地記得,每一次執行死刑時的一個個細節,並且毫不諱言地描述出來,表現得十分冷漠。
作為曾經在殘酷戰場上浴血殺敵的軍人,維克多在得知了枕邊人蛇蠍行徑的真相後,陷入了難以置信的震撼中,飽受打擊,一夜之間憔悴衰老了幾十歲。
他帶著兩個女兒與妻子斷絕了關係,悄然遠走異鄉,不知所蹤。
安東尼娜入獄後卻顯得非常沉穩,不僅沒有如有些司法人員所擔心的那樣,產生自殺的念頭,反而還並無愧疚,堅持聲稱自己罪不至死。
安東尼娜一再強調,在瘋狂的戰爭年代,自己是為了活命,不得已才聽從了納粹的命令,成為了殺人的工具。
她認為真正犯下滔天殺人罪行的是德國納粹分子,作為執行人,她所起到的作用,就和當時手中的中型機關槍差不多。
法院在庭審中並沒有理會被告人安東尼娜的詭辯,並駁回了她“三年以下緩刑”的請求,最後判處她死刑。隨後,安東尼娜的上訴也被終審駁回,維持原判。
1978年8月,57歲的安東尼娜與死於她手下的上千名受害者一樣,在槍響後倒在了血泊中。她是蘇聯第一個因為叛國的戰爭罪行被處死的女性,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戰爭泯滅人性,曾有精神科醫生在對安東尼娜進行一系列鑑定後指出,她存在心理創傷性人格分裂,殘忍殺人近乎本能。
如此也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安東尼娜最後會沉迷當一個劊子手。當她對同胞開出第一槍的時候,她的人格就已經開始分崩離析。
當同胞都在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時,她卻被心魔驅使,在敵人手下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她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