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觀張俊東的“大寫意高溫窯變釉手繪瓷”作品,是一次美的歷程,也是一次文化的對話。
初識張俊東的瓷器,只覺其色彩濃烈奔放,大塊的紅、綠、黃疊錯交織在一起,在反差中實現了自有的和諧。這些作品不僅有強烈的視覺衝擊力,還有熾熱的訴說感。站在這些瓷器面前,分明能感受到它們的生命力,彷彿有許多情感要與人訴說,引得觀者駐足停留。筆者以為,古人所謂“玩之不覺為倦,覽之莫識其端”,或許就是這樣一種藝術觀賞體驗。
張俊東把作品命名為“大寫意高溫窯變釉手繪瓷”。在筆者看來,“大寫意”“高溫窯變”“手繪”這三個關鍵詞,正好揭示了其作品美之所在及生成之道。
在創作理念上,張俊東的作品是“大寫意”的。“大寫意”是技法也是精神,是物象更是心象。以此理念做藝者,其藝必然有無相通,虛實相生,意境無窮。張俊東本是書畫家,在筆墨咂摸中浸淫“大寫意”許多年。當他轉向瓷器,必然面對材質的巨大變化,宣紙變成了泥坯,墨汁變成了釉料。正如他在一篇訪談中所描述的:“黏稠的釉料在乾乾的泥坯上是很滯筆的,很容易把毛筆黏住。沒有相當深厚的書法和繪畫創作功底的人,根本拉不動筆”。也正是這種陌生感和凝滯感,賦予他的作品一股生氣。比如,“龍頭鳳尾壺”這件作品就把“大寫意”的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董其昌論書法時曾說“字須熟後生”。由熟返生,是中國文化對藝術創造規律的獨特表述。在某種意義上,張俊東把源於書畫藝術的“大寫意”移用於瓷器,也實現了一次藝術“由熟返生”。
在創作機理上,張俊東著意發揮“高溫窯變”的藝術特質。窯變,是瓷器製作過程中最具神秘感之處。古人云:“瓷有同是一質,遂成異質,同是一色,遂成異色者。水土所合,非人力之巧所能加,是之謂窯變”。在經驗的累積中,藝術家也許可以對窯變有大致的揣摩,但最終成形依然是人力無法控制的。正因為不可控,每件作品都獨一無二,美在其變,奧妙也在變。比如張俊東創作的“一輪皓月”斗笠杯,1300℃左右高溫下的窯變,令杯體表面呈現出金黃色的絲絲縷縷,似浮於杯麵之上,卻又與瓷本身渾然一體,妙不可言。如果說窯變屬於物理現象,那麼對窯變的尊重和欣賞,則是源自文化的禮讚。筆者以為,參悟窯變,既需有窮己之力的決心和信心,又須秉持不貪天功的誠心和虛心。這也正是中華文化對人力與天道關係的形象表達。張俊東就是這樣善用窯變的藝術家,他窮盡自我之力,然後任天工自然呈現,把作品推向高明之境。
在創作技法上,用功用情的“手繪”使張俊東的作品具有了特殊質感。在張俊東看來,“手繪”是以手做橋,溝通心靈與世界。古人云:“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藝術創造的過程,大概也是這樣一個不斷與自我周旋並最終找到和表現自我的過程。優秀的藝術家總是能把內在的生命體驗融入創作之中,並以作品為語言講述給世人。從這個意義上說,瓷器就是張俊東的語言,“手繪”則是他的表達方式。當張俊東在泥坯上作畫,每一次運筆、蘸料,其心情和情感都不相同。當他把即時的心緒傾注筆端,用筆輕重的變化自然帶來了色差的深淺,也影響到釉料在高溫下流淌的速度和走向。出窯之時,瓷器便呈現出凹凸有致的肌理感。如果靜心撫摸,定能感受到那溫潤如玉的瓷面下湧動著的藝術家的精神脈搏。
無論視覺上還是觸覺上,“大寫意高溫窯變釉手繪瓷”都不光滑。無獨有偶,張俊東早幾年出版過一本談藝錄,名為《拒絕光滑》。器如其人,書也如其人。那些不光滑之處,正是張俊東藝術和精神生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