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巧合,當到達某地看守所時,那天正逢已判決犯人接見日。
來探監的家屬,已早早地在門口等候。有妻子探望丈夫的;父母探望兒子的;也有孫女來探望爺爺的……看得出,每個人的心情都十分複雜—渴盼、痛苦、憂鬱、不安、激動。然而,所有的情緒,都受控於一種無形的壓抑……
一群犯人魚貫而入,一個三十多歲的男犯人走在前面。
“爸爸!爸爸!”
一陣清脆的小女孩的童音,打破了一種沉悶與嚴肅。
小女孩有三、四歲的樣子,好奇的眼睛大而明亮。她從媽媽懷中掙脫,親熱地依偎在這位父親的肩頭。
一種不調和的氣氛,在每個人心頭升起。
“爸爸,你為什麼不回家呢?”
該怎樣回答孩子的提問呢?在孩子透明的眼睛裡,父親低下頭,他無地自容了。
看那邊一個少婦,抱著週歲模樣的孩子,神情沮喪而欲言又止。服刑的丈夫焦慮不安。
“媽媽的病好了沒有?”他終於想到了母親。
“還沒…沒有,還躺在床上。”
“孩子呢?”
“孩子早上又發燒了,來這前我抱他去打了針。”
妻子突然哭了,淚水隨著抽動的雙肩,滴落在丈夫的手背上。
“我,為早點來看你,單位發的獎金和工資就放在包裡……全部被偷了,家中有老有小,我一個人……”這位孱弱的女子一發而不可收。
服刑的罪犯,心一陣痙攣:天哪!他過去從沒有想到被偷的人如此痛苦!
在妻子的哭訴聲裡,這位因盜竊入獄的男人受到了良心的鞭撻與懲罰,一種沉淪在罪惡黑海里的德性,突然被一下子打撈起來,他抱緊雙肩,經歷著一場痛苦的開始和結束。
……
監獄接見室,不是花徑柳蔭,屬於抒情;也不是工廠作坊,屬於流汗。
這裡在一種沉重與壓抑的氛圍中,曾被打亂的真與假、美與醜、善與惡正在恢復原來的位置,並且將進行或者簡單或者複雜的重新排列與組合,恢復人的道德與良知,人的尊嚴與人格。
監獄接見室,這裡是失望與希望,嘆息與追求,愛和恨,新生與死亡的轉換站;是一種結束也是一種開始;是一種負載也是一種解脫……
這裡,是罪與惡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