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測字
乾隆戊子年秋天,我因為失言而獲罪,在等候審判時,每天由一名軍官伴守。當時有一位董姓軍官說他能測字,於是我就寫了一個“董”字請他預卜前途。他說:“紀公您就要遠戍了,而且恐怕是要到千里萬里之遙。”
於是我又寫了一個“名”字。他看了說:“名字下面是口,上面則是外字的偏旁,應該是要流放到口外。又太陽在西邊稱夕,大概是要流放到西域吧。”
我又問他將來可有回朝的希望?他說:“名的字形像君,又像召,皇上一定會再將你召回來的。”我問他是在何年?他說:“名下面的口字,是四字的外圍,中間缺了兩筆,應該是不到四年就能回來了。今年是戊子年,四年後為辛卯年,夕字又是卯字的偏旁,也與此相合。”
後來,我果然被判從軍烏魯木齊,到辛卯年六月才又回到北京。(清·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
城隍苦心
道光年間,四川寧遠府發生大地震。方圓數十里之內的城牆房屋均倒塌傾陷,而百姓牲畜死者更不可計數。在地震發生三年前,有一位道士就曾在大街上叫嚷:“地牛鳴叫,地就要裂開了!”但大家都認為這道士瘋瘋癲癲的,不把它當一回事。
當地震來襲時,寧遠太守牛雪樵被壓在斷垣之下,三天後才被人救出,但卻成了跛腳,而他的家人則全部罹難。浩劫餘生的牛太守悲嘆地說:“我生平行事,自問不違背古訓,做官也都能勤政愛民,想不到竟遭此橫禍,天道何在呢?”
有一晚,他忽然夢見城隍爺來找他。城隍爺對他說:“你的遭遇實在是殘酷,但這是定數,而定數是不可逃的。我奉上帝下達的地震之令已經三年,但我一再請求延期,直到最後已經延無可延,才不得不讓它發生。在這三年中,我耗盡心血,對於不在劫數而居於此地的人,要設法讓他們離開;而對在劫又未到此地的人,也須設法將他們引來。這三年中,我可說是終日忙碌,席不暇暖。就像你本人,原也是在劫數中的,但因為見你剛正誠篤,所以我才特別奏請上帝免你一死,也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牛太守醒來,在曉得箇中緣由後,即不再怨天尤人,後來升任為四川按察使。又,寧遠地方淫風盛行,在地震之後,官府率領吏役到瓦礫中清除屍體,男女合抱者竟多達三千多具,而其中確屬夫婦的只有八百多具。有人說就是因為這種淫亂穢行激惹天怒,所以老天才降臨災禍。(清·薛福成《庸盦筆記》)
星變奇驗
咸豐八年九月,有彗星出現在西北方,它的光芒掃過三臺,也波及文昌星和四輔星,經過一個多月才消失。當時我就說:“三公之中,一定有人會受災殃。”不久,爆發科場舞弊事件,軍機大臣大學士柏俊因為對門丁舞弊失察獲罪,而肅順等人又用法嚴密,竟將他判了死罪。
咸豐十年七月,熒惑(火星)進入鬥宿,當時英法聯軍的兵船正侵犯大沽、北塘,攻陷炮臺,進佔天津,直逼通州,而使皇上不得不在秋天時避往熱河。咸豐十一年五月,彗星又出現在西北方,芒尾長數十丈,侵犯紫微垣及四輔星,我看它芒焰熊熊,幾乎侵入帝座一星,心裡極感憂慮。到了八月,咸豐皇帝果然崩殂。
光緒八年,法國開始覬覦越南,而且用心越來越明顯。當年八月,彗星忽然出現在張宿和翌宿之間,當時我就說:“越南是翌宿和軫宿的分野之地,而彗星有除舊佈新之意,這是否表示越南將被法國併吞呢?”不到三年,越南果然全境都被法國佔有。(清·薛福成《庸盦筆記》)
半存半毀
閣學李九我,他的祖父輩原有兄弟兩支。閣學這一支子孫眾多,具文才而且多顯貴;但另一支則人丁單薄而又家道衰敗。該支子孫懷疑是祖墳利於別支而不利己支,於是想挖遷祖墳,改葬他處。在開棺後,發現先人的屍骨一半還儲存完整,而另一半卻腐朽毀敗,中間彷彿有一界限。改葬後不久,李閣學就死了。(明·朱國禎《湧幢小品》)
秀民冊
丹陽有一位荊生,參加童生考試前,夢見自己走進一間廟,看到一位王者高坐堂上,幾位官吏手捧名冊立於階下,氣派宏偉威武。荊生指著名冊問一位官吏:“這是什麼東西?”官吏答說:“這是科甲名冊。”荊生一聽,高興地說:“替我查檢視!”
荊生平日自負才學,覺得可中狀元,他請官吏先從鼎甲名冊查起。但遍查鼎甲名冊,卻找不到他的名字;隨後又查進士名冊和孝廉名冊,也都沒有他的名字。荊生臉上不覺變色,有一位官吏說:“可能是在明經、秀才名冊裡吧?”但遍查兩名冊,還是找不到。此時,荊生不禁大聲狂笑說:“這根本是胡說,以我荊某的才學,可以大魁天下,怎麼會連一名秀才都當不上呢?”說完就想動手撕碎官吏手上的名冊。
另一位官吏阻止他,說:“你先不要動怒,還有秀民名冊可查。所謂‘秀民’是有文才而無官祿的秀異人士,人間以科甲為第一,但天上卻以秀民為第一,這份名冊是由宣明王掌管,你可以去找宣明王問問看。”
於是荊生來到宣明王處。宣明王從案上拿起一本用黃金絲穿白玉牒的名冊,開啟第一頁,第一名赫然就是丹陽荊某。荊生見狀,不覺失聲大哭,宣明王笑著說:“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呢?你數數看自古到今有幾個名狀元、名主試?韓愈和孫袞雖然都是狀元,但世人只知道韓愈,誰還記得什麼孫袞?而羅隱雖然終身不第,但現在還是有不少人欽佩他。你應該去追求真才實學才是正道。”
荊生又問:“難道科第中人都是沒有實學的嗎?”宣明王說:“既有文才又有文福的,一代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像韓愈、白居易、歐陽修、蘇軾就是。但他們的姓名另外登入在紫瓊宮的名冊裡,你當然是更沒有這種福分了!”荊生聽完,默不作聲。宣明王於是高聲道:“一第區區何足羨?貴人傳者古無名。”
荊生從夢中驚醒,怏怏不樂,後來終於屢試不第。(清·袁枚《子不語》)
杭州府學風水
杭州文風鼎盛,科第一向冠於全浙,但自嘉慶、道光後,就漸漸不如紹興;到了咸豐、同治年間,又更不如寧波。當時錢塘縣有一位丁松生,倡言說這是杭州府學的風水不好所致,而在光緒乙亥鄉試之前,他向有司請願,建議修改府學大門的門面和方位,並重新粉刷五魁亭。到了八月初八,也就是士子進入考場當天,剛好完工。完工後,松生還特別在五魁亭前燃放三十枚雙響炮,以振文氣。
結果放榜後,杭州士子中正副榜的剛好有三十人,而松生的侄兒還奪得亞元,大家都嘖嘖稱奇,風水的靈驗如此,實在令人難以理解。(清·陳其元《庸閒齋筆記》)
黃泉水
金華府的官署建在山坡上,從影壁到大門高十餘丈,要爬很多階梯;而從二門到大堂,地勢也是逐漸升高。站在大堂上俯瞰城外,一望數十里,有兩條溪水盡入眼底。其中一條從義烏縣自左繞右而來,堪輿師稱為“玉帶水”;另一條則從武義縣流來,繞過一座形如披麻的山丘,像白練般直趨官署右腋,堪輿師稱為“黃泉水”。
署中的一位老吏告訴我說,他在官署二十七年,服事過十七位太守,若連同更早以前他有所聽聞的四任,則前後共二十一任太守,沒有一位能從這裡升官轉任。究其原因,都是因為這條“黃泉水”的關係。
後來有一位葉某,在上任後,並不住進原來的官署裡,反而在偏東的山坡上新建居所,讓“黃泉水”隱而不見。結果過了兩年,他就升官轉任他所。隨後接任的太守也都住到新的官署裡,結果獲得升遷的人也不少。(清·徐昆國《遯齋偶筆》)
宮御史
御史宮夢仁是泰州人,他原來的名字叫宮弘宗,因為屢次參加鄉試都名落孫山,遂想要改名。有一晚,他夢見中過會元的同鄉前輩林東城拿一本書送給他。他醒來後,想起林會元字子仁,於是就改名為宮夢仁。
己酉年,他再參加順天鄉試,結果得捷;翌年庚戌更榮登會元。癸丑年參加殿試,也順利上榜,進入翰林院,後來改任御史。(清·王士禎《池北偶談》)
高相國種須
高文端先生說,他二十五歲在山東泗水縣當縣令時,有一位呂道士替他看相,說:“看你的面相,應當富貴一等,位極人臣(當宰相)。但如果不生須,你就升不了官。”高某摸摸下巴,失望地說:“我連鬚根都沒有,怎麼能長出須來呢?”
呂道士說:“我可以替你種須。”當晚,呂道士乘高某睡著後,用毛筆沾墨在他下巴處點上如星星般的無數小點。三天後,高某頷下果然就長出須來。但因為是毛筆所畫,所以只有百十來莖,終身可長而不能多。
高某在生須後,當年就升為邠州州牧,此後又一再高升,當上了總督,最後終至拜相。(清·袁枚《子不語》)
需等四代
舒芬的父親覓得一塊葬地,地理師看了後,說:“這塊寶地理當出個狀元,但一定要在四代之後。”舒父說:“要等這麼久?我無法等待!”
當時舒芬還小,他對父親說:“您不必煩惱,如果這塊地真的有靈,您可以把我們家三世祖的骨骸葬在這裡,這樣就會在我身上應驗。”舒父覺得有理,聽從他的建議。而舒芬後來果然中了狀元。(明·焦竑《玉堂叢語》)
史宮詹改命
史胄斯年輕時到省城參加鄉試,聽說南門外的湯道士精於命理,於是出示自己出生的年月日,求他推算。湯道士說:“如果出生的時辰是丑時,那你終身只是一名生員,但卻可以活到八十三歲。如果是寅時出生,便可當上三品官,而且今年就會高中。你是丑時還是寅時出生?”
史某答說:“是丑時。”湯道士說:“如果是這樣,那你今科不會中了!”史某聽了,一臉悵然,悶悶不樂。道士見狀,又說:“命是可以改的。陰司最看重的是壽數,如果你願意減壽三十年,我可以替你改為寅時出生。”史某聽了,高興地說他願意改命。道士又說:“如果你願意改命,那麼請你明日一早再到廟裡來一趟。”
第二天五更時分,史某就沐浴更衣到廟裡來,湯道士也正開啟廟門等候,見到他就說:“你真是誠信之人,但將來官尊而壽短,可不要後悔。”史某點頭答應。於是準備香燭,由史某對天表白,而道士則披髮仗劍,口中喃喃唸咒。經過許久,作法完畢,道士又寫了一道靈帖交給史某,要他帶回去藏在書篋中。
改命後,史某果然當年就中了舉人,而且一路聯捷,最後做到宮詹(官名)的三品官。到了五十二歲時,他想要降級添壽,但在任內卻都沒有任何過失,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找吏部官員商量,將當年減壽求官的經過告訴對方,希望能自動降級,吏部官員聽了都笑而不信。到了次年春天,史某還身強體健,五月間忽然生了一場病,皇上特別派太醫來診療,但因吃錯了藥,結果竟一命嗚呼。(清·袁枚《子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