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草一點露(七十三)
作者 安之
引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蛇咬過,時間久了傷口會痊癒。但是,被毒蛇一樣的人咬了,往往給被咬者的心靈造成很大的傷害。
都說災禍本身並不可怕,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可怕的是災禍給被施害者在人格、尊嚴和精神上構成不可逆轉的創傷。這種惡夢常把人從睡眠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那個陰影如魔咒附體,永遠揮之不去。
〈七十三〉
火車站廣場東側那家金銀首飾店的捲簾門關了一上午,下午近兩點時,又“嘩啦啦”拉
升起來。一道白花花的午後陽光衝進店裡,射在幾個玻璃櫃臺上,光怪陸離地反射在店裡各個角落。刺眼的光線迫使徵遠眯著雙眼,一時還適應不了。太陽的光臨並沒有讓剛才受盡折磨的徵遠看到希望,嚐到自由,反而激起他想大哭一場。
是的,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沒偷沒搶,僅僅是購買項鍊的錢不夠,就被五男一女凌辱整個上午!當時,想跟這幫強盜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
“滾,窮鬼!別讓我再看到你!”那個男子店主把胳膊被擰得鑽心痠痛、身上被“爆米花”(幾個人輪番打一人)青一塊紫一塊的徵遠轟出店門。人才邁出店門檻,又不知誰在臀部上再新增一大腳,這一踹差點讓徵遠跌倒在火車站廣場上的花壇中。行囊幾乎癟下去一大半,上衣外套紐扣也在之前被拉拽中掉了兩顆。
徵遠被洗劫一空,連一支跟隨自己幾年,進過高考考場不值錢的鋼筆,也被搶走。他拖著腫脹發麻的雙腿,踉踉蹌蹌地向火車站候車室走去。褲兜裡那條可憎的“58”釐米“金”項鍊,此時像敵人的鐐銬一樣,緊緊地拴住他的身體。好幾回想把“58”釐米扔進垃圾桶,但想想此錯此恨不在於“金”項鍊,在於有的奸商的心比五步蛇還毒。望著陌生的城市,年輕人覺得特別委屈、特別沉重、特別無助!
徵遠頭重腳輕地走進候車室,牆上的大圓鍾告訴他開往北國去的火車已經在35分鐘前出發了。腦子昏沉沉的徵遠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被“軟禁”折磨了一上午,錯過了火車。也好,在這個蒙受恥辱的城市多呆一會兒,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坐了幾分鐘後,徵遠到售票視窗改簽最近車次的火車,也要等到第二天凌晨四點半,才有開往目的地的火車。
還將近十二小時才發車,徵遠不知如何打發這漫長如同120年的時間,真是煎熬人呀。站在售票處門外的臺階上極目遠望,張著血盆大口的火車站廣場兩側店鋪,茫茫的人海,喧囂的街道,吵雜的車流,舉目無親,就像地球末日已至。身上六百多元被那幫強盜搜刮一空,兩件像樣點的衣服也被奪走,說是抵賬。還好,自己沒有橫躺著出來,被那四個彪形大漢各捶若干拳,又在腹部、臀部另外搭贈踹了幾大腳。
這時,徵遠也想到報警,但很擔心屆時做筆錄、出證據等等一套流程下來,把時間又耽誤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幸中的萬幸是自己還活著。
天將晚,飢腸響如鼓,上午到現在滴水未進,可兜裡一分錢都沒有,徵遠腦海中一下子閃現出同村發小地雷。於是,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地雷的物流運輸公司所在地。到達公司大門口,請門衛師傅喊地雷出來,支付了打車費用。
地雷很驚訝地看到“咱大山英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一進辦公室就陷進沙發。因午餐早就過了,地雷喊手下在公司附近小店買了些麵包、莎琪瑪和牛奶,先給發小墊墊肚子。徵遠狼吞虎嚥地吃著麵包,才喝第三口牛奶就被嗆得直打噴嚏。地雷看到發小表情困頓、痛苦、憤懣,如大病初癒的患者,更像打敗仗回營的傷兵,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徵遠哥,怎麼一回事啊?搞得這麼狼狽!”地雷見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以及全村人的驕傲人物稍稍緩過勁來,就焦慮地問道。
徵遠將方紙盒子包裝的牛奶一口飲盡,嘆了口氣,把自己一上午遭遇的前前後後原原本本向地雷講述了一遍。地雷默默地聽著,雙手的拳頭越握越緊。“這群狗雜碎,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地雷咬牙切齒地罵完,要徵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安排餞行酒宴,凌晨準點準時把他送上火車。
地雷最痛恨以強凌弱,柿子揀軟的捏不公平的社會現象,以及那些欺行霸市、以次充好、知假賣假的無良商家。當發小回到已經安排好的酒店休息後,地雷開始悄悄地佈置手下人馬。
今晚,一場為同村英才實施報仇雪恨的行動,已拉開帷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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