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間,清河縣六合村有一佃戶名叫許二毛,他年僅半百,孤寡一人,唯有一個同胞兄弟許三多在縣裡編筐而生。這天,許二毛如往常一樣,帶著幾塊燒餅就出門幹活了。
在臨近中午時,因為天氣炎熱,許二毛便提前坐在一棵大樹下休息起來,並大快朵頤地啃著手中乾巴巴的燒餅。
倒在田裡
也許是吃的太快,又或許是燒餅太乾了,許二毛一個不小心就卡住了喉嚨,在掙扎了片刻後,許二毛就漸漸失去了意識,沒一會兒就昏死了過去。
就在其失去意識前,隱隱約約感覺身旁有兩名女子對話道:“這下大姐有救了”。
此時,城裡的集市上是異常的熱鬧,一名年輕的男子正坐在一處飛快的擺弄著手裡竹片,沒一會兒,一個籮筐在他手裡就完成了。
“三多,三多!不好了,你哥哥出事了”,鄰居王二狗氣喘吁吁的跑來說道。
許三多聽聞,急忙給對方遞上一口水問道:“出什麼事了,怎麼跑的氣喘噓噓的”。
王二狗喝了口水說道:“你哥哥今天被人發現倒在了幹活的田裡,現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許三多聞言,不禁悲從心來,也來不及收拾吃飯的傢伙,便匆匆的隨王二狗趕了回去。
等趕到家時已是半夜,此時的許二毛已經被人從地裡背了回來,他們在其正廳中用木板架起了一個簡易的木床,然後將許二毛頭朝大門放置在了上面。
許三多哭著呼喚許二毛,見哥哥不做回應,便用手探了一下鼻息,已然沒了呼吸,再摸摸他的胸口,早已經涼透了。
去世的二毛
許二毛幹活的農田在村口的路邊,王二狗像往常一樣準備去村東頭的張寡婦家聊天時,恰巧看見許二毛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的,當時也來不及多想,就把許二毛給背了回去,然後讓村裡鄰居照看著,他則趕往縣裡去通知許三多回來。
王二狗哪裡知道,此時的許二毛已經斷氣了,待他走後,鄰居發現許二毛已經死了,便在他家主廳裡用木板搭了一個簡易的臺子,然後將許二毛頭朝大門放了上去。
此時的許三多趴在哥哥身上悲痛欲絕,嘴裡更是號啕大哭,王二狗見此趕緊上前安慰道:“三多,人死不能復生,勿要過度悲傷,現正是三伏節氣,如不抓緊安葬,恐怕不過兩日,屍體就會發臭了。”
許三多抽泣了幾聲,用袖子擦了擦淚水,他覺得王二狗說的沒錯,就從口袋裡掏出一些碎銀子並囑咐道:“二狗哥,哥哥剛剛去世,弟弟不便走開,還麻煩哥哥為我操勞操勞。”
王二狗接過銀子,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說道:“我自幼蒙二毛哥哥照顧,待我如親兄弟一般,這點事交給我”,說完,王二狗就迎著黑夜走出了村子。
二狗首先來到了村裡的周易先生何阿公的家,請他為許二毛唸經超度,主持一下白事。何阿公年近七十,是村裡的長輩,也是周邊唯一的周易先生,村裡的大小白事都要找他。
何阿公聽聞是許二毛去世了,心裡也是感嘆一聲,都說好人不長命,這話放在許二毛身上一點也不為過。
隨即,何阿公閉著眼手裡飛快的掐算著,幾分鐘後,何阿公突然兩眼怒睜,臉上佈滿了恐懼,嘴裡唸叨著:“造孽啊,這下麻煩了”。
王二狗看向對方,一臉的不解,本想問個清楚,卻見何阿公揮揮手道:“你快去吧,我這就起身去二毛家,為其超度”,說完,又在王二狗耳邊叮囑了一聲,這才轉身準備起了所需的工具去了。
周易先生
王二狗見此,也不再好問,便起身衝縣裡奔去,他要趕在天亮前到達縣裡,為許二毛挑一口棺材拉回去。
許二毛家裡,此時何阿公揹著一身工具走了進來,許三多見何阿公來了便跪地向其行禮,何阿公扶其許三多,隨即說道:“快去打盆熱水來,我來替二毛擦洗身子,換上老衣”。
此時窗外,白天那兩名女子又出現了,嘴裡惡狠狠的說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就守在此處,七天不回來,讓你灰飛煙滅。”
原來,就在昨天許二毛在田裡幹活時,旁邊山上的陰暗角落裡就有兩雙眼睛盯上了他,但礙於當時在村口,旁邊又有他人,這才沒有出來。
等到中午時分,其他人都回去後,趁許二毛在吃燒餅的時候,兩個黑影快速衝了出來,一把勒住了許二毛的脖子,當時許二毛拼命掙扎也無濟於事,在昏迷之際,靈魂被強行從體內抽了出來。
結果再將許二毛的靈魂帶走時,卻被路過的王二狗看到倒在地上的許二毛,兩個黑影一緊張,手上鍊子一鬆,許二毛趁機跑走了。
由於此時的許二毛已不是實體狀態,所以她們也不知道其到底跑向了何處,所以只好潛伏在許二毛家附近,如果他頭七靈魂不歸位,就得不到超度,那時他就會永世不能轉生,將變成魑魅魍魎,四處遊蕩。
而此時,這兩個黑影不知道的是,屋內的何阿公早已經注意到了她們,他在給許二毛擦拭身體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許二毛其命不該絕,只要讓其靈魂歸體便可再活,只是當下這兩個禍害在此,饒是他許二毛想回也沒這個膽量。
而另一邊,王二狗到達了縣裡,挑了一口上好的松木棺材,隨即老闆便安排馬車將棺材給其送回去,臨走時,想起了何阿公的叮囑,便讓老闆在棺材上按要求寫了一個字。
馬車拉棺材
待棺材拉回來後,何阿公手指一掐,算好了進棺的時辰,然後大聲嚷嚷道:“一刻鐘後,便是吉時,因二毛非命死,入棺時,萬物相剋,除吾與二狗,其餘者皆迴避,勿要折煞性命。”
聞言,眾人皆轉身規避,躲在陰暗角落的兩個黑影雖然不信,但還是很不甘的轉過了身子。
此時的王二狗很是不解,大家都是人,咋就自己要送命?於是便問道:“阿公啊,你不能害我啊,我還沒結婚呢?雖然我跟村東頭的張寡婦有一腿,但也罪不至死啊!”。
何阿公聞言,微微一笑,拍了拍王二狗道:“二狗啊,你還挺能為自己貼金啊!為什麼選你你還不知道嗎?首先看中的就是你的童子身,可擋百煞,其次,你是第一個接觸二毛的,所以他不會衝到你。”
何阿公剛說完,王二狗就小臉一紅,低下了頭不再言語。而何阿公之所以這樣做,只有他心裡最清楚。
在即將入棺前,何阿公在棺材底部用銅錢擺了一個百鬥七星的造型,隨後在棺材許二毛的頭上貼上了一個符隸,這才和王二狗用白麻布一人託著頭,一人託著腳,將其抬入了棺中。
待做完這一切後,何阿公吩咐許三多準備兩斤糯米以及一直打鳴的公雞綁在棺材頭上,然後何阿公便開始誦經超度亡魂。
等做完這一切已經是下午兩點了,眾人吃完飯全都靠在門口打起了盹,忙活了一夜,眾人確實也累了。
而此時何阿公拉著許三多就去了竹林,砍了兩顆竹子就讓許三多按照要求紮了兩個小人,以及一頂轎子,隨後他便用紙將其糊好,塗上顏料,赫然兩個開路先鋒,以及一頂大花轎子。
傍晚時分,眾人皆居在一起,按何阿公的說法,今夜子時就要出殯,並且一定要趕在太陽出來前要埋好,否則的話,整個六合村都有禍事。
紙轎子
眾人聞言皆驚,不就正常的死了個人,怎麼還和村子扯上了什麼關係?但他們知道何阿公的本事,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這些的。
夜越來越黑,眾人吃完晚飯後就一直守在了靈堂前,三伏天的夜晚本該很悶熱的,但是今晚卻異常的陰冷,冷的讓人膽戰心驚。
大家誰都不敢閤眼,只等到子時的到來。終於,一聲鑼響,何阿公大喊一聲:“吉時已到,起!”,眾人聞言,各就其位,前面二人手拿開路先鋒,中間八人抬棺,後面四人抬轎,許三多站在一旁撒紙錢。
夜裡,山間的風很大,吹的兩邊樹嘩嘩作響,這讓本就緊張的眾人心裡更是發毛。須臾,突然前方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這讓緊張的眾人送了一口氣。
可當兩邊隊伍越來越近時,眾人才看清,原來對方時送婚的隊伍,對方的前方兩個花面的媒婆滋著牙扭個不停,後面嗩吶更是吹的吱吱作響。
何阿公見此隨即說道:“白事紅事同行!不好,這是結鬼婚”。
結鬼婚
眾人一聽,當即想丟下棺材逃命,此刻,他們哪裡還走的了,身體不自覺的往前走,此刻許三多站在外圍,本想拔腿就跑,可就在這時,耳邊卻想起了一個聲音:“三多,快趴下,勿抬頭”。
“哥哥!”許三多大喊一聲,卻不見許二毛身影,當即趴在了地上,低著頭,閉上了眼睛。
而何阿公此刻雙腿盤做在地上,手裡拿著桃木劍,嘴裡在不停的唸叨著。
兩邊隊伍越來越近,沒一會兒,抬棺的眾人就失去了知覺,全都呆站在了原地,抬婚轎的隊伍直接從他們身體上穿插而過,待婚轎與棺材重合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棺中閃出一道白光,一聲慘叫劃破天空,隨後便見一團血光急退而出便要逃走,此刻,何阿公哪裡還給她機會,當即一劍刺在了她身上,擋住了她的退路,然後一腳將她踹進了後面的紙轎裡。
“哈哈……老東西,你殺不死我的”,轎子裡傳來陣陣猙獰聲。
“哼!是嗎?”,說完,何阿公一躍而起,落在了許三多面前,一把將許三多給拽了起來。
“聽我指揮,等我一劍刺向對方時,你便將袋中糯米散進轎裡,聽到沒有?”
許三多聽完,木訥的點個點頭,從小活這麼大,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何阿公交代完,取下棺材上的大公雞,用桃木劍取了其雞冠血,然後裹上符咒,點上火,一把就將其射向了轎中。
轎中慘叫不斷,不停的在裡面掙扎,就當對方快要掙扎而出時,許三多一把糯米就撒了上去,此時慘叫聲更加劇烈,只是沒一會兒,轎中就失去了動靜,而轎子此刻也化為了灰燼。
“姐姐”,黑暗中,兩團黑影疾射而出,待看到化為齏粉的姐姐後,兩團黑影顯露了原形,原來是兩隻小魑魅。
魑魅魍魎
“老東西,拿命來!”,說完就衝了上來,何阿公躲閃不及,被打翻在地。
“哈哈,沒有了道器,看你能耐我何!”,說完再次衝了上來。
“是嗎?”何阿公冷笑一聲,手裡飛快的掐算著,只見兩尊開路先鋒從天而降,待兩隻魑魅飛過來,便一刀將其砍落下來。
兩隻魑魅翻滾一圈,正當起身,一把大刀當場就結果了其性命。
待一切塵埃落地後,何阿公喚醒了眾人,隨後便揭開棺蓋,一道金光落下,許二毛身下七顆銅板閃閃發光。
“北斗聚魂陣,七魄聚體中”,隨即,一道金光落入許二毛體內,沒一會兒,許二毛就醒了過來。
原來,早在王二狗去找何阿公的時候,他就算出這是魑魅所為,其目的就是為了奪魂續命,所以,在王二狗去買棺材時,特意讓棺材老闆用金粉在棺材上寫了一個“佛”字。
而棺材裡的銅錢,正是為許二毛聚魂所用,棺材裡的符咒也是為了不讓其奪舍許二毛的本體。
躲在陰暗角落裡的兩個黑影,在何阿公到許二毛他們家時,就已經發現了她們,所以故意說了那些話給她們聽,這樣好方便自己去佈置。
之所以選擇子時,那是因為這個時候是她們實力最強的時候,所以她們會掉以輕心,如此一來,就有十足的把握除掉她們……
當然,何阿公心善並沒有徹底的除掉她們,只是擊碎了她們惡念的本體,待何阿公誦讀一帆後,三個透明的光圈冉冉升起,隨即便聽到:“感謝大師再造之恩,讓我們有了轉世的機會”。
何阿公聽完,微微點頭道:“人性本善,去吧!”,說完,揮一揮手,三個光圈隨即消失了。
經歷此事,眾人雖然心驚,但最終皆大歡喜,許二毛死而復生,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寫在最後:
還魂
“人之初,性本善”,世間萬物的開始都是善良的,而後期的惡,也不過是受周圍的環境或者人和物的影響所造成的。
文中魑魅三姐妹,她們很惡嗎?其實並不是,她們只不過是想剝奪別人的來完善自己,如果很惡,也就不會存在姐妹之情。
包括許二毛和許三多兄弟,從王二狗所說的話中就能看出來,許二毛是個大善之人,對於一個外人都能做到如兄弟般照顧,足以見其人品。
當然,愛是相互的,所以,在二毛出事後,王二狗也是鞍前馬後,招呼著一切事宜。
而何阿公能夠放下對魑魅的仇恨,並最終助其一臂之力,這也是我們所值得學習的地方。
雖然“浪子回頭金不換”,但“人性本善”更值得我們去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