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芝棠口述，馮少劍整理
紀芝棠：河北省饒陽縣北善村人，1917年出生，早年參加革命，27大隊三營，23團的老人，曾任河北軍區後勤部長，河北省衛生廳廳長。
1939年末1940年初，冀中23團曾參與討伐石友三的戰鬥，紀芝棠時任23團3營教導員，全程參與了此次戰鬥。23團史是王壽仁同志執筆而成，相對來說是從一營的視角記錄的該次戰鬥。此文從三營的視角記錄了此戰的背景和戰鬥經過。
1939年冬，蔣介石發動了第一次反共高潮。當時形勢，如彭德懷同志自述中講：“1939年6月國民黨在平江殺死和活埋新四軍通訊處的同志。山東的秦啟榮，河北的石友三、張蔭梧、朱懷冰、侯如墉等，都打著抗日旗幟，但沒有看見或聽到他們向日本人打過一槍，卻專門襲擊八路軍後方，殺害地方抗日干部，在山西，閻錫山發動秋林事變，屠殺抗日干部和共產黨員。進攻新四軍，在河南、湖北，發生屠殺新四軍幹部的慘案更為嚴重。在河北，則企圖控制太行山區，派河北省主席鹿鍾麟向八路軍收復失地，委任張蔭梧為河北省警備司令，專門襲擊八路軍後方，打擊抗日遊擊隊……”
當時，國民黨第39集團軍總司令石友三，奉蔣介石的命令，向我抗日民主根據地發動了進攻。在冀南地區(主要活動於南宮、冀州一帶)瘋狂屠殺抗日軍民，破壞抗日組織，在×村曾集體活埋村幹部和抗日群眾六百餘人，頻頻進攻八路軍後方。石友三部隊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向老百姓橫徵暴斂，要雞要肉要白麵，把群眾糟塌的苦不堪言。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為了鞏固抗日根據地，打退國民黨反動派的反共高潮，給頑固反共分子以堅決打擊，我們用武裝反磨擦的行動，對國民黨反動派進行了“有理、有利、有節”的反擊。
石友三
1939年12月，奉朱、彭總司令的命令，由冀中軍區第八軍分割槽的23團和九分割槽的24團組成一個支隊，參加了討伐石友三反動軍隊的反磨擦戰役。這次行動的出發點是獻縣的黃鼠、河頭店村，在深縣武強之間跨過滄石路，到了冀州、南宮之間的×村進行了戰鬥動員，並在那裡度過了1940年的春節，記憶很深。當時我在23團三營任教導員。春節那天吃的是高粱面粥，群眾在日寇和國民黨反動派的勒索下，已到了水深火熱無法生存的地步。（河北過春節怎麼也要吃頓餃子的，卻只喝的高粱米粥，是真的被搜刮的沒東西了。魏江濤注）我們的部隊到達以後，群眾憤怒的向我們控訴日寇和石友三的罪惡，更激發了全體指戰員狠狠打擊敵人的戰鬥意志。
當時石友三看到我大軍雲集，心中害怕，就要逃跑，我們緊緊咬住敵軍，在追擊中最大限度的消滅它的有生力量。
狼窩村戰鬥是開始時較大的一仗。我軍冒雪追擊至南宮境內的狼窩村。此村是石友三軍常駐的地方，駐有部隊一個團，構築了較好的工事，圍村挖了一丈寬一丈多深的封鎖溝，出土全向村內溝沿上扔，並將樹木攔腰截斷，樹頭朝外，構成麓柴工事。敵軍企圖依靠較好的裝備(配備有多挺輕、重機槍)，據險固守，進行頑抗。
我軍進行了戰鬥準備，上午十點鐘，戰鬥打響了，我們重點攻擊村子的北面和東北角，戰士們英勇戰鬥，從村北一片開闊地上硬衝到村邊。當時村東北角是敵人的重機槍陣地，敵團長謝××親自在這裡督戰，看到我軍衝到村邊，謝xx殺死兩個後退計程車兵，妄想用強大的火力將我軍壓制在溝外。當時我發現敵指揮官，即命令幾個特等射手將其擊斃，敵軍出現指揮混亂。我軍馬上趁機而入，發動強攻，戰士們用搭人梯的辦法，用腰帶、裹腿等互相幫助，越過封鎖溝，衝進村裡，和敵人展開了巷戰。
村子裡敵人已預先建好了街壘，隔不遠就築一道一人多高的牆，留有通道。當時敵人有一部分投降。一部逃跑，一部分佔據了高房工事進行頑抗，巷戰非常激烈，有時敵人從房上扔下手榴彈，我們的戰士撿起來再扔回去。經過近兩個小時的激戰，頑抗的敵人被全部消滅，戰鬥勝利的結束了。這次戰鬥，我軍傷亡很小，以一個營消滅一個團(部分逃跑)擊敵團長，使敵人聞風喪膽，極大鼓舞了我軍的戰鬥情緒。
狼窩戰鬥結束後，石友三望風而竄，拼命逃跑，我軍奉命一路緊追，一氣追擊150裡地，記得途中經過南宮縣的卷鎮(此地出畫)，略事休息，換了嚮導，繼續前進，連夜冒雪行軍，凌晨前到達×村(黑夜行軍沒記住村名)，團部和三營全部駐在這個村，經偵察，得知距此村西八里處某村，駐有日軍800多人和一部分偽軍共一千多人，是掩護石友三逃跑而新來的部隊，情況非常嚴重。
我們馬上向村西放出排哨，連夜構築工事，指揮員們察看地形，準備戰鬥，戰士們經過一百多里的行軍，已疲勞到極點，一面做飯，一面抓緊戰鬥前的一點時間，露天休息，為戰鬥需要，都是人枕著人的大腿圍成一圈，一有情況，一動全醒，絲毫不亂。
拂曉，敵人來犯，我營的任務是掩護全團轉移。我們憑著簡單的工事，頑強地阻擊日軍的進攻。日軍裝備優良，在炮火掩護下，打一陣炮，前進一步，炮彈打的陣地上和村子裡塵土飛揚，硝煙瀰漫，敵人打炮時，我們伏在工事下隱蔽，敵人一進攻，我們馬上跳起來狠狠的揍它，敵人的三次衝鋒都被我們打了回去。等全團轉移後，我營即互相掩護著撤下陣地。
經過四十多里的急行軍，於黃昏時到東南方向的一個村莊，部隊剛剛停下來，尚未吃飯，即接到支隊命令，連夜進攻十里以外的西大屯。
西大屯村子很大，駐有石友三的一個軍部和一個師，師長叫米文和。在進行了暫短的偵察佈署後，我軍即從村子東面、南面發起進攻，營部設在村邊一個地主的場屋裡。戰士們英勇善戰，很快突擊到村裡，後有晉冀魯豫部隊的一個團(代號杭州8團)也參加了戰鬥。
攻入村裡後即展開夜戰，敵人佔據高房工事和據點頑抗，我軍則逐家逐塊地進攻和消滅敵人，整個村子槍聲此起彼伏，亂成一片。我帶領一個排，逐家瞭解戰鬥情況，來到一個地主家的大四合院，忽聽房上有人喝罵：“幹他媽什麼的?!”因我軍不打人罵人，一聽就知道是敵人，他們在房上，硬要打吃虧，我連忙偽裝敵人的口氣喊：“你他媽喊什麼?!”一邊迅速後退，後邊一個排長不自覺地喊了一聲教導員。敵人發現後馬上就開槍了，那個排長負了傷，我們也立即佔據了有利地形，對敵人進行攻擊。
經過一夜激戰，消滅了一部分敵人。於拂曉前，我們撤出了戰鬥。
西大屯戰鬥結束後，敵人更是不要命的往南逃，我軍以猛衝猛打猛追的“三猛”號召下，一下追出七、八百里地。
當時剛過春節，還經常下雪，行軍非常艱苦，戰士們身背幾十斤重的武器彈藥、乾糧揹包等，平均每天行軍一百里地。在緊張的戰鬥、行軍中，有時連安鍋做飯的時間都沒有，很難吃上一頓熱飯飽飯，經常是拿著臨時從群眾中收集來的一些剩涼乾糧，一邊走一邊吃。有些老紅軍戰士們說：“二萬五千裡，就是這個樣子，除了行軍就是打仗”。
因白天經常有鬼子的飛機搗亂，機槍掃射扔炸彈，我們的行軍很多都是在夜間，戰士們疲勞到極點，常常腳下走著路，腦袋睡著了，前頭剛住腳，後邊的人就撞在前頭人身上，我也幾次困極了從馬上掉下來。晚上行軍稀裡糊塗掉在路溝裡、雪坑裡是常事。甚至換向導的一點短短的時間，戰士們就抱著槍蹲在地上睡著了。儘管行軍打仗如此艱苦，但我軍指戰員仍然保持著旺盛的革命鬥志，除傷病同志外，幾乎沒有掉隊的。
夜間行軍
一直追到河南省清豐、南樂、觀城、濮城一帶，有一天接到支隊“搶古八公橋，截擊敵人逃跑”的命令。部隊星夜向長垣縣八公橋前進。記得那天晚上行軍，我們在交通溝下走，另有一支部隊在溝上走，互相併肩前進，當時那個隊伍問我們是哪部分，我們說是23團。問他們，回答是某某團。因這裡活動的隊伍太多，夜行軍看不清楚，也根本弄不清是什麼部隊，互相打著招呼一起走了很遠。
我們有任務，只顧一股勁地往前趕，到八公橋後，我們的任務是截擊，所以就住在村北，向村北方向放出警戒。另外那支隊伍幾乎同時到達八公橋村，住在村南靠近橋頭的地方。第二天，炊事班上街買菜，忽然發現昨晚同行那支隊伍臂章不同，是敵人的部隊，馬上就在街上打了起來，我得到情況，趕到前邊，我們部隊有些已經上了房，佔據制高點，一場戰鬥開始了。
我軍毫不客氣，從房上、地下一頓狠揍，猛虎般地撲過去，敵人早已被我軍嚇破了膽子，一觸即潰，狼狽地渡過八公橋，拼命向黃河南邊逃竄了。根據上級“有理、有利、有節”的指示，我軍未再越河追擊。至此，我軍討伐石友三反動軍隊的千里追擊戰勝利結束了。
這次追擊戰前後歷時五個多月，行程一千多里，狠狠打擊了這一地區敵人的反動氣焰，挫敗了國民黨反動派發起的第一次反共高潮。
正象彭總自述中所說：“所以第一次反磨擦戰役是必需的，是正確的。只團結不鬥爭，是不能堅持統一戰線的，團結是有條件的，即為了抗日，為了發展革命勢力。而不是削弱革命勢力。這是毛澤東思想和革命路線”。
作為反磨擦戰役的一部分，千里追擊戰的勝利，不僅鞏固了抗日根據地，而且爭取了中間勢力，打擊了敵人，這一帶的日本鬼子、國民黨反動派都老實了。為以後的抗日鬥爭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1983年2月
摘自《冀中八分割槽抗日鬥爭史資料選編》冀中人民抗日鬥爭史資料研究會八分割槽組，中共滄州地委黨史資料徵集編審委員會 上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