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早年有這麼兄弟倆。哥哥聰明,弟弟憨。祖輩都是農民,雖不富裕但也算過得去。可惜的是,父母在給哥哥娶了媳婦蓋了房子後,先後過世了。嫂子覺得這弟弟不聰明,將來還要娶媳婦,就攛掇哥哥分了家。幾畝地和一些像樣的傢俱都歸了哥哥,只給弟弟留下了幾吊銅錢和老院子的幾間茅草房。
窮人家麼,雖然這家分得有些偏心,一共也沒多少家產。外人也不好多說。
弟弟人雖然憨,心裡卻有章程,他有把子力氣,就跑到鄰村最大的地主家,給人當了長工,管吃管住,一年還能剩幾吊錢。弟弟在臨上工前,用家中的結實木料,打了一個大大的匣子,只有一個小小的口,剛好能塞進銅錢的。把父母留下的幾吊錢全塞進了這個匣子裡。然後藏到了家中最不起眼的地方。
從此就安心地在地主家做工。有力氣還能幹,也很得地主喜歡。他也是堪堪成年的年紀,一起幹活兒的長工總愛逗他,問他什麼時候說親娶媳婦,他也只是憨笑不語。大家的印象,這弟弟就是能吃、肯幹活、不愛說話的傻小子。
轉眼到年底了,領了工錢,歇工回到家。弟弟悄悄地又把這一年掙的幾吊錢塞進了那個存錢的匣子裡,只留下幾十文散錢。自己一個人平時就是吃雜糧面窩頭就鹹菜條。這還是他花點兒工錢在地主家裡換的,自家產的,也不是好東西,不值幾個錢。鄰居或者他哥哥偶爾問一句,他就憨笑說:一個人淨吃好東西吃了。大家也都沒當回事兒。哥哥也是挺能幹的,嫂子還會算計過日子,都覺得和這弟弟分開就對了。
這樣過了五六年。這一年,村裡有一戶人家出了事兒,急著用錢,就想賣一小塊一畝半的地,正常這地得值五十多塊大洋的價錢。可是這村裡的農戶都是小戶,沒有人家能一下子拿出這些錢買這塊地。當這家人犯愁時,弟弟卻過來說,他願出五十大洋買下。這個價兒可以了。這也讓村裡的人都很吃驚,沒想到憨人竟然攢下了這麼多錢,那等於這些年基本上沒花錢,都存起來了。還被他悄悄地換成了大洋,從來都沒打算零著花掉。
令人刮目相看的弟弟,終於在二十三歲的年紀有了自己的一塊地,儘管也不算大。
弟弟依然還去鄰村地主家打工,只是長工改成了短工,工錢少了一些,他還要種自己的地。累點沒關係,弟弟有的是力氣。那個地主也願意僱他,活兒幹得又好又快,當短工還比有些長工合適的。弟弟願意給這地主打短工,還有一個他沒告訴別人的原因,那就是偶爾能吃點好的。要是他一個人吃,永遠是雜糧窩頭就鹹菜。
一轉眼這樣的日子一晃又過了十年。弟弟省吃儉用埋頭苦幹,居然零零碎碎地買下了五十畝地。這地有本村的,也有鄰村的。也是因為後幾年世道不太平,兵荒馬亂的,有外逃的,有搬家的。地也不值錢了。即使是這樣,也難以買到成片的地。
弟弟這時已經三十多歲了。力氣還很足,只是長年的勞累,顯得很老相了,看著有四十幾的。依然沒媳婦。剛開始那幾年,不太關心他的哥哥也過問過幾次,他只是以攢夠了錢再說來答對。哥哥也就一問,時間長了也就不管了。
五十畝地不少了,他早就不再打短工,儘管有些留戀地主家的伙食。他現在自己也算小地主了,因為他一個人實在種不過來,只能僱了三個長工。忙不過來時,再找幾個短工。他給長工的伙食飯,都是他自己早些回家做的,沒媳婦啊。因為他自己過去長期當過長工,所以這裡面的規矩他都懂,幹活時他看得嚴,吃的、還有工錢,他都是不差人家的,要不然哪能僱到好勞力。
他不虧別人卻虧自己。在給長工們改善伙食時,他就自己吃雜麵窩頭和鹹菜,最多喝點剩菜湯。長工很不理解,弟弟就憨笑著解釋說:吃慣這一口了!
摳門傻地主的名聲算傳開了。
變天的形勢越來越明顯了,很多地多的人都開始賣地了。弟弟對土地的執念不改,把所有的積蓄都買了便宜的地,竟然達到了三百畝。他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不料想,某一天他成了方圓百里最大的地主,最壞的典型。
地都沒了。
弟弟頭髮一夜全白了,批鬥他,他也沒反應。只是嘴裡不停地嘟囔著:地又沒了,得攢錢買… …
弟弟這回是真的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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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大浪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