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之初,新中國的捲菸市場幾大品牌一是“中華”,二是“飛馬”。中華煙至今暢銷,但名氣漸淡的“飛馬”很多人不知。
實際上,與中華香菸並列馳名的“飛馬”,其產品的生產及品牌的創立都要早於“中華”好些年。而且,最初的“飛馬”香菸居然是為軍餉奇缺的軍隊而生,它的身世還是一段極不尋常的趣味話題。
一、皖南事變前夕,蔣政府停發軍餉
“西安事變”促成了第二次國共合作,開赴抗日前線的中國工農紅軍被改編為八路軍。
只不過,為限制中共軍隊的發展,蔣政府對八路軍僅按三個師4萬多人的編制發放軍餉、戰務費及部分食品。為了抵消物價上漲帶來的貨幣貶值,蔣政府發放八路軍的軍餉每年適度增加,但總數從未超過75萬元。
事實上,蔣政府承認中共併為其軍隊發放軍餉,一開始就是權宜之計。蔣本人表面喊聯共抗日,骨子裡卻是對日妥協、全力“剿共”。
而我軍也在統一戰線基礎上,放手擴編,由蔣政府“批准”的12個團躍升了十倍。
直到1940年“百團大戰”爆發,我軍實力暴露於外,蔣政府藉機暫停八路軍的供應。至“皖南事變”前後,蔣政府陸續停發八路軍、新四軍的軍餉。
皖南事變後,新四軍軍部重新組建,十萬部隊火速整編。但剛搭建的新四軍遇到的最大困難不是打仗,而是沒錢。
和八路軍稍有不同的是,打散重建的新四軍是“零家底”:沒衣、沒油、沒菜。戰士們餓得邁不開腿、端不起槍,當時向百姓們借了幾百擔大米才算捱了些時日。
二、搞自救,全軍將士各顯其能
蔣政府掐斷軍餉為的是掐住我軍的脖子,日、偽、頑反動勢力也對我黨我軍實行更加嚴厲的經濟封鎖。
為應對嚴峻局面,1940年起,我軍各部隊紛紛開展生產自救。
八路軍總司令、副總司令更是強調要“拿起槍是子弟兵,放下槍是老百姓”。各部隊在戰餘時間開荒種地,毛、朱等領導人基本脫離部隊供給,於百忙中開墾一小塊菜地,解決了自己和警衛的吃菜問題。
當年愛國僑領陳嘉庚為資助國內抗日回國考察,毛主席在延安窯洞前的小院子設宴款待。
舊報紙鋪設的舊方桌上,除去一道雞湯是陝北老鄉送的,其他幾個粗瓷碗裡盛著的茄子、豆角、南瓜等“硬菜”,就是毛主席自己菜園子裡採摘的。
沒了軍餉也絕不做伸手乞丐,新四軍的自救也各呈精彩。1942年開始,新四軍各部隊瞄準各自根據地的特色開荒種田、開辦工廠,發展了一批經濟實體。
擴大根據地,耕種開荒。新四軍重建軍部後,部隊沿不同方向開展對敵鬥爭,先後在蘇、淮、浙及鄂豫皖地區重新開闢根據地,建立民主政權。原先四萬平方公里的華中抗日根據地,一舉擴張了50%以上。
立足根據地,新四軍將士與當地百姓建起了互助組,互幫互助自求生存。
在互助組織中,雙方共享牲畜等生產工具和農業資源,攜手開荒、耕種、搶種搶收,農餘時間積極組織捕魚、養鴨、餵豬、割葦、採藕,軍民關係如魚得水。
新四軍不僅自己動手開荒種地,還在一些根據地大搞水利建設。高郵湖的西岸百里大圩、淮泗一帶的淮堤、大柳巷堤、無為縣的黃絲灘大堤等水利工程先後竣工,肆虐的水患終於被共產黨的軍隊制服了。
辦鹽場、開商鋪。駐紮蘇北的新四軍三師,首先盯住了食鹽。
他們利用武力強行開放製鹽禁令,老百姓因鹽端上了飯碗;多餘的食鹽還運往根據地、賣到敵佔區,換來急需的資金和物資。
如果說三師打的是食鹽仗,那麼新四軍七師則在皖江根據地打起了政策仗和商戶仗。
他們用當地特色農副產品引來外地客商,降低稅收吸收稀缺物資的進入。
在多項政策的刺激下,七師根據地很快就客商雲集、商鋪林立,不僅富了百姓還為部隊籌到了資金。
七師自己開辦的大小商行遍地開花,不僅很方便地收購到棉布、機械、西藥等軍需品,甚至還能買到槍彈和火藥!
三、為籌軍餉,自產香菸
香菸從來是鐵定軍需。自打香菸問世,吸菸的人就不在少數。
戰爭年代,紀律嚴明的軍隊不僅不限制吸菸,甚至將香菸當作後勤保障的軍需品。上至將軍下至士兵,只要條件許可,香菸的保障一直有相應的要求。
那麼,為何香菸在軍隊被作為軍需品呢?
縱觀世界軍史,煙和酒都是軍人的必耗品。
就像喝酒添豪氣一樣,吸菸也能在殘酷的戰爭環境舒緩官兵的心理壓力。
有資料表明,菸草在各國軍隊都有高於普通人群的普及度;戰爭時期,香菸的需求量在軍隊更會高出許多。
抗戰時期的中國,開展自救的新四軍就自己生產香菸,一為籌措軍餉,二為滿足官兵需求。這就不能不提到飛馬牌香菸的誕生歷史。
新四軍生產香菸,就要提到胡弼亮。
這個名字,聽起來肯定要比陳毅、粟裕、張雲逸等名將低了很多知名度。
但在當時,就是這位新四軍負責軍需的商業奇才,創造了遠近馳名的香菸牌子。這不僅解決了新四軍急缺的軍餉,還創造了敵佔區商販頂著槍林彈雨趕來搶購的菸草名牌。
出生江西的胡弼亮只讀過私塾,算數方面卻極有天賦。10歲那年,他自創的算數口訣,一萬以內的演算法幾秒鐘時間立馬就能給出答案。
新四軍被掐斷經費來源後,能識字懂算術、還會精打細算的胡弼亮派上了用場。
他先是建議適當徵稅,但掐指一算,徵稅會加重農民的負擔。淮南地區自然環境本來就不好,單靠徵稅的話,50個農民也養不活1個新四軍。
然後是開荒種地,但也僅僅解決吃飯問題。接下來是開辦工廠,一批染布廠、毛巾廠辦起來了。就這樣,二師不僅在新四軍最早解決經費困難,甚至還略有結餘支援兄弟部隊。
官兵吸菸老大難。一天胡弼亮偶遇師長羅炳輝,兩人聊起官兵吸菸難的話題。
部隊官兵吸菸難一直是個老問題。一些有煙癮的同志找不到煙抽,乾脆找來廢報紙捲了樹葉、麻葉或白菜葉過把癮。每次開完會,總有人滿地尋找菸屁股“解饞”。
羅炳輝希望軍需處給戰士們解決香菸的供給困難,胡弼亮聽了腦子一轉,何不自己辦個菸廠?
廠子辦起來煙就不愁,這不僅解決官兵吸菸問題,產量上來就有的多餘煙,賣了還能增加收入。
新四軍軍部很快批准了辦菸廠的報告,順帶批了一些辦廠經費。
陳毅軍長痛快地表示,要是經費不夠,他可以貢獻兩個月的薪水。當然,香菸的名字也給想好了,就叫飛馬牌,取意革命事業蒸蒸日上。
有了啟動資金,香菸名字也起好了,但是廠子在哪裡?
新四軍所在地原本沒啥工業基礎,商業條件更是落後,胡弼亮辦菸廠一事就給拖了下來。直到新四軍攻佔天長縣銅城鎮,久拖不決的辦菸廠這件事才有了轉機。
銅城鎮曾經是國統區,原先四周被鬼子封鎖,城裡人吸菸沒了著落。一些聰明的當地商人便集資辦了一家小菸廠,自產一種名叫“神龍牌”的香菸。這個訊息可把胡弼亮樂壞了,立刻報告了軍部。
自辦菸廠。胡弼亮先是暗地裡摸底,得知這座小菸廠經不住政府官員的吃拿卡要,快要倒閉了。
知道菸廠的困難,二師立刻派人保護菸廠不受侵擾,並提出對菸廠出資入股。菸廠老闆一想,乾脆讓二師接管廠子,自己坐收分成何不快活!
胡弼亮又設法弄來捲菸機和印刷機,再請來兩位師傅。
但是解決了老問題又出新問題。雖然有了生產裝置,但光靠經驗還不行,香菸殼圖樣需要設計、然後是刻板印刷,況且提升香菸品質還要解決菸草原料配方,雜七雜八的事兒讓人傷了腦筋!
幸好《淮南日報》伸來援手,他們在香菸“飛馬”的命名上獲得靈感,很快拿出了設計圖樣,這就是我們後來在香菸殼上看到駿馬振翅騰飛。
設計出來了,印刷問題也很快得到解決。
上海印鈔廠一位印鈔設計的工程師,願意幫忙搞出煙標的套色製版。經過幾番除錯,飛馬香菸的成品包裝終於問世。
這下可不得了,寂靜冷清的新四軍菸廠沸騰了,沉睡的機器歡快鳴響,生產線上一片繁忙,香菸產量很快提升到日產600條的能力。
生產有了開門紅,但提升香菸品質還需要好菸絲。大夥都知道安徽定遠和鳳陽出好菸葉,但鬼子封鎖太嚴密,好菸葉光眼饞就是運不出來!
明裡搞不到,那就暗地裡弄!菸廠一面花錢收買偽軍疏通渠道,又讓鋤奸隊大力剷除偽軍中的頑固分子。
一軟一硬多處使勁,地下運輸通道終於被打通,一批批優質菸草被運回菸廠,飛馬香菸自此打響了名氣。
通暢銷路。飛馬牌香菸不僅熱銷各處根據地,名聲更是遠播敵佔區。為掐斷新四軍的香菸銷路,鬼子將飛馬香菸列為禁售品,一經查到格殺勿論!
儘管這樣,一些聰明的商人不死心,跟鬼子玩起偷樑換柱的把戲。
上海、南京、杭州的一些商販甘冒槍林彈雨風險來到解放區,將到手的飛馬香菸更換包裝,印刷上輕易看不懂的英文,瞞天過海運往敵佔區。
自古商人無利不起早,費這麼大周折還是因為飛馬香菸好賣。吸菸者心裡明白,“飛馬”煙紙、菸絲的色、香都不輸給洋菸,低廉的一手價換來市場上的高利潤,冒點兒風險也值得。
敵佔區售賣飛馬香菸更有不少趣話。一些商人遇到客戶,會眨巴眼睛給個提醒:您看好嘍,這可是“四爺”的產品!聰明的客戶立刻會意,“四爺”不就新四軍嘛。不大的功夫,一條條“四爺”便轉手賣了出去。
新四軍菸廠銷量大增,便很快增加了生產線,有時候一個夜晚就能生產香菸兩三千條,即便如此,飛馬香菸還是供不應求,各地求貨的商人擠在菸廠門前排起了長隊。
四、香菸名氣換來武器和情報
當初誰也不曾想,原本只為籌措軍餉的菸廠,居然會有這般紅火的生意。
一時間,新四軍二師成了遠近聞名的“富爺”,不僅每月上交軍部幾十萬法幣軍費,還支援了兄弟部隊。
遇上旱澇的災年,二師的菸廠還會捐款支援災區,幫助窮苦老百姓。
生產香菸掙來了軍餉,不再為錢發愁的新四軍逐漸擴大了武器裝備。而且,有名氣“飛馬”煙還被部隊偵察兵用作賄物,直接參與了對敵鬥爭和換取情報。
一次,二師偵察兵赴敵後偵查敵情,結識了煙癮很大的偽軍隊長。
為從他身上獲取情報,偵查員藉口自己的劇團演戲需要道具,提出用“飛馬煙”跟偽軍隊長換幾套軍服。
一聽是“飛馬”香菸,喜形於色的偽軍隊長立馬答應了下來。
這樣下來,兩條香菸不僅換取了偽軍軍服、兩支嶄新的手槍,更是從偽軍隊長口中套取了重要情報。
靠著“飛馬”香菸,這位偵查員和偽軍隊長一來二去交了朋友。有一回,偽軍隊長向我軍偵查員透出口風,說是一支偽軍部隊要去龍山搶糧。根據這次情報,設伏的新四軍打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
五、“軍”轉“民”
抗戰勝利後,“飛馬”菸廠隨新四軍軍部搬遷到山東,在徐州、濟南一帶繼續生產。
解放戰爭時期,菸廠生產線又被迫分批轉移,穩定的生產轉為遊擊狀態。不久後,菸廠品牌增加,除去原先的“飛馬”,“美人”和“牛郎織女”等品牌也先後問世。
幾乎與此同時,菸廠部分職工隨三野進入上海,“飛馬”的製作工藝隨之入滬。後來的上海捲菸廠,也陸續生產“飛馬”牌香菸。
抗戰時期的軍產香菸,最初只為部隊自救,卻一直生存了七十多年,成就了後來與“中華”香菸齊名的馳名商標,見證中國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幾個重要階段,承載幾個時代的記憶,“飛馬”牌香菸,你真有無盡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