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大師季羨林在一篇散文中說過:
根據我個人的觀察,對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來說,人生一無意義,二無價值。他們也從來不考慮這樣的哲學問題。走運時,手裡攥滿了鈔票,白天兩頓美食城,晚上一趟卡拉0K,玩一點小權術,耍一點小聰明,甚至恣睢驕橫,飛揚跋扈,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等到鑽入了骨灰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活過一生。
其中不走運的則窮困潦倒,終日為衣食奔波,愁眉苦臉,長吁短嘆。即使日子還能過得去的,不愁衣食,能夠溫飽,然而也終日忙忙碌碌,被困於名韁,被縛於利索。同樣是昏昏沉沉,渾渾噩噩,不知道為什麼活過一生。
人生一無意義,二無價值,過完這一生,痛痛快快地死,這就是一生。
意義和價值,不具有普遍性,而僅僅是屬於自己對自己的要求,現行的任何教條,都不是規定意義的,而只是人類探尋意義的一個里程。
01
國學大師季羨林,一生頗為傳奇,2006年,他被評為感動中國的人物。
頒獎詞中說:
“智者樂,仁者壽,長者隨心所欲。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貧賤不移,寵辱不驚。學問鑄成大地的風景,他把心匯入傳統,把心留在東方。”
季羨林出生一般,甚至算得上貧寒,他爺爺死的時候,家裡連東西都吃不上,父親打算出去闖蕩,可是連路費都沒有。
季羨林讀書時,成績也一般,從未考過第一名,還因為珠算不好,捱過板子。
與眾不同的一點就是,就算捱了板子,上課也要偷偷看小說。
考大學的時候,數學只考了4分,幸好那時候錄取不像現在,否則季羨林連大學都上不了。
可是他上了大學,而且還是清華。
大學之後,又選擇去德國留學深造,本來有機會可以留在外國,但季羨林選擇回國教書,這一教,就是幾十年。
這位老先生,少年時平平無奇,晚年時成為國學大師,被稱為“國寶”級人物,但是他自己呢?還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覺得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關於人生意義和價值這樣的討論,他覺得這樣的討論毫無意義和價值,還不如多幹幾件實實在在的事情。
他說:我和芸芸眾生並無差別,也難免渾渾噩噩,並不比任何人高一絲一毫,如果勉強要找一點區別的話,那就是我對人生有一些想法,動過一點腦筋。
02
1999年,季羨林八十歲了,在他八十大壽的時候,北大勺園,高朋滿座,讚揚聲不絕,輪到季羨林說話了,他說:
“我剛才坐在這裡,很不自在。我的耳朵在發燒,臉發紅,心在跳。我聽見大家說的話,你們不是在說我,你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
晚年時,人家稱他為“國學大師”,他說:
“環顧左右,朋友中國學基礎勝於自己者,大有人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竟獨佔“國學大師”的尊號,豈不折煞老身。”
人家稱他“學界泰斗”,他回應:
“我這個的泰斗又從哪講起呢?”
世人尊他為“國寶”,他幽默地拒絕:
“是不是因為中國只有一個季羨林,所以他就成為“寶”。但是,中國的趙一錢二孫三李四等等,等等,也都只有一個,難道中國能有13億“國寶”嗎?”
該推辭的都推辭了,他自己自由自在,不被束縛,皆大歡喜。
季羨林老先生雖然說人生無意義無價值,但從他的人生裡,你就會發現,意義和價值就在其中。
事實證明,無論是什麼樣的意義和價值,都是個人的選擇,也是個人的理解,絕不可能說他的人生有價值,就去學他。
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意義和價值。
季羨林雖然說,絕大多數人不會考慮這樣的哲學問題,但是他們的人生也有意義和價值,他們為自己的家庭奮鬥,家家庭照顧得很好,家庭和和樂樂,那就是價值。
哪怕是一個人很無能,他將自己照顧得很好,沒有讓自己餓死冷死,那也是價值,因為他也是在為“生命”付出。
意義和價值,也就在其中。
03
這世間,不可能人人都偉大,不可能人人都高尚,大部分人,著眼處是實實在在的生活,他們的生活有沒有意義呢?
按照我的說法,那樣的生活,確實也是沒有意義和價值的。
但是我不是他們,我也不是上帝,我沒有任何資格去說這句話,就連上帝,他也會覺得生命的存在就是意義。
但是為什麼會覺得那樣的人生沒有意義和價值呢?那是因為按照我們自己對生命的要求,那樣的活法不符合我們的要求,甚至不符合某種崇高的要求。
但這世界,如果人人都崇高,那崇高就變得不崇高了。
史鐵生說:我常以為,是眾生度化了佛陀,是醜女造就了美女,是懦夫成就了英雄,是卑鄙襯托了崇高。
所以,人生有沒有意義,有沒有價值,是你自己覺得的,不要用別人制定的價值標準來評價,也不要用別人制定的意義尺度來衡量。
列夫·托爾斯泰也一度困惑於生命的意義和價值,甚至不知道自己明明過著一種無意義的生活,為什麼還要繼續活著。
在托爾斯泰的《懺悔錄》裡,他深刻地討論了這個問題。他一開始得到的是,人生是一場虛妄,死亡是唯一的真相。
可是當他繼續思考,他開始深入人民大眾的生活去理解生活,最後他在普通人身上看到了生命的意義。
“我終於從特立獨行中解脫出來,看見了普通勞動人民的真實生活,明白了這才是真正的生活——這拯救了我。我明白了,如果我想認知生命,參透生命的意義,我就不應該像寄生蟲一樣生活,而應該過真正意義上的生活,真正人類賦予生命的意義,和生活融合,從而來闡述和驗證生命。”
托爾斯泰說的,還是他自己以為的,還是不能當做所有人都應該踐行的真理,因為托爾斯泰也是人,他不是創造我們的神,所以他不能規定什麼,而且就算是神,創造了人,就把人丟到這個世界,至於怎麼活著,那已經是人自己的問題了。
04
同樣覺得人生沒有意義的,還有著名的畫家陳丹青。
有一次記者問陳丹青: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陳丹青說:
又是一個傻X問題!
人生沒有意義的。 你看過哲學嗎?你可別過了大學年齡還扛著大學生人格在生活。
人生一點沒有意義的,生命完全沒有意義的。
記者不甘心就此結束,於是就問出了所有人都會問的一個問題:那活著幹嗎呢?
陳丹青說:
沒有幹嗎,你生下來,爹媽徵求你意見嗎?你看看佛教,看看叔本華那本《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生命是無意義的,從來就是盲目的。就這麼兩句話:這麼厚的一本書。
這本書救了我。我在三十歲的時候看到這本書,剛出國不久。
陳丹青搬出了佛教,搬出了叔本華,在一般人看來,陳丹青聞名世界,是著名畫家,家財萬貫,這不就是價值和意義嘛。
可是陳丹青說,他做什麼,只是因為想做,只是做著做著就成了陳丹青。
假如人生有意義,這意義也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你做了什麼,意義如果存在,就會從裡面慢慢發芽。
05
關於怎麼做才是人生的意義,托爾斯泰的回答不是真理,國學大師季羨林的回答也不是真理,誰的回答,都不能代表別人。
任何人也都無法規定別人生活的意義和價值,因此,這個問題的討論,似乎也變成只能針對自己,而不能針對別人。
所以季羨林說:
我就是芸芸眾生,但是我在思考,思考我認為有用的一些東西,也許他的一生,在我們看來,過得比較崇高,能成為某些想那樣做的人的榜樣,但是對於不想這樣做,或者本身就無法做到的人來說,這沒用。
而托爾斯泰只是說,不能再過一種寄生蟲的生活,要自力更生,所以晚年的托爾斯泰,和家裡的嚇人一起種地,一起幹農活,這就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但是對於本來就在種地的大多數來說,這毫無意義,甚至還有點傻氣。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或許也會突然想到,人生有什麼意義?答案或許沒有,但自己還不是每天照樣活著,之後某一天再重新想到這個問題,還是不明白。
但你會越來越明白一個問題,活著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兒,但如何安排生命,僅僅是你自己的事兒,你這一生,說白了,都是你自己選擇的,你如果覺得他有意義,那他媽的他就是意義,你如果覺得沒意義,那誰也救不了你,因為誰也不能憑空給你造出一個意義來。
想過意義的人,想要找到存在意義。
但是對於從來沒有考慮過人生有沒有意義有沒有價值的人,他們不必考慮,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你不能說他們的人生沒有意義,頂多只是不符合你對意義的設想。
人生有沒有意義,是自己說了算的。
你是誰,你自己說了才算,上帝雖然造了人,但也沒告訴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於是,信徒說要靠近上帝,那就是意義,而不信的人,則另有其他意義。
06
不可否認的是,在我們從小到大的教育裡,別人都在試圖告訴我們人生應該是怎樣的,應該做什麼,其實說白了,他們就是想給他們的人生找一個意義,讓我們按照那個意義去做。
那當然是可以的,陳寅恪說: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我們當然可以這樣去過一生。
還有人說: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我們還是可以這樣去做,守著自己的志向,不管大小,就拼命幹。
或者更偉大一點的,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的保爾·柯察金那樣: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這當然更沒有問題。
這些都是人類最崇高最偉大的理想,這樣的人生意義,也是人類世界中最閃光的人生意義。
但是如果實在做不到怎麼辦呢?
那就做你自己,做你該做的,做你想做的,你過得歡喜了,過得充實了,就是意義和價值。
只要不是去傷害別人,只要不是為惡,那你做什麼,還是你說了算的,意義和價值,也自然在你心裡的。
07
總而言之,生命有沒有意義,有沒有價值,不應該是從書本里尋找答案,也不應該從別人的身上尋找答案。
那怎麼判斷呢?
你應該問問自己,我做的這一切,有意義嗎?有價值嗎?
如果你盡力了,只能給家人溫飽,那這就是意義。
如果你還有餘力,偶爾幫幫某些需要的人,這是善良,也是意義。
如果你志存高遠,誓要為人類解放奮鬥,那也是意義。
如果你沒有遠大理想,終其一生只想活出自己,那就活出自己,用自己的方式去活,那也是意義。
什麼是意義,不要聽別人扯,問問你自己,因為你是成年人,除你自己之外,誰也無法給你創造一個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