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那個聲音又響起了,迴盪在幽深寂靜得走廊裡,穿透薄如紙糊的木門,侵入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內,就像遊靈撩撥著南風的耳膜。
陣陣陰風從窗戶的破洞中湧入,激靈著南風在斷斷續續的噩夢中驚醒。
今天是他因暴風雪被困在小鎮的第二天,因為身上的盤纏早已花銷的差不多了,只能投身這個破敗的小旅店。
整整兩天,旅店裡沒有第二個客人,但是昨晚的時候,南風也聽到了門外傳來的沙沙聲,當時沒有在意。可今天,他又被這聲音吵醒了。
南風心生好奇,裹著被子下了床,來到門前,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誰知,入眼的一幕,讓他頓時汗毛倒豎,睏意消散了大半。
一個紅裙女人正在他門外徘徊,腳上拴著鐵鏈,拖在地上發出沙沙的動靜。她披頭散髮看不清臉,手臂和小腿面板上盡是些觸目驚心的傷痕。
許是聽到房內的動靜,她猛然扭過頭,傷痕累累的臉頰,蒼白消瘦。圓睜的漆黑眸子血絲密佈,發了瘋一般用狹長的指甲抓撓木門,刺耳的咯吱聲讓與之隔門相望的南風緊張到窒息。
幸好,沒過多久一道手電光打了過來,女人慌忙朝另一個方向跑了。一個人影從門前追過,在樓梯口按住了女人,幾番撕扯的動靜之後,便沒了聲息。
南風是不敢出門,戰戰兢兢在床上坐到天亮,門外的聲音大半夜都沒有停,似乎有誰在清理著什麼。
早上開了門,門板上扭曲的指痕,在告訴南風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暴風雪已經停了,但道路還未通暢,這意味著他還要在這兒住一兩天。為了防止今晚再受一次驚嚇,南風決定去問問旅店老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旅店老闆也不過是個二十六歲的小青年,他對南風倒是熱情,一過來就詢問需要什麼幫助。
南風對他說了昨晚的事,店老闆頓時歉意說道:“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妻子。說起來也是家門不幸,她嫁給我之後就犯了瘋病,一直沒能治好。為了防止嚇到客人,我輕易不讓她見人,昨晚怪我沒看好,讓她嚇到您了,真對不起。”
老闆說的誠懇,南風只是點點頭,朝他身後開著門的小屋看了幾眼,說了句沒關係。
“你一直住在這裡嗎?”南風又莫名其妙問了這麼一句。
“當然,我沒有別的住處。”老闆被他問的有些楞,下意識回答道。
回屋之後關上房門,南風是越想越不對勁。老闆說那個女人是他妻子,可他的手上沒有戴戒指,甚至連戴戒指的痕跡都沒有。
而且他自己住著的小屋裡,沒有掛婚紗照,只有一張單人床,而且沒看到有任何女人的衣物,完全不像是有兩個人生活過的氣息。
還有那個女人的樣子,倘若腳上拴著鐵鏈還說得過去,滿身的傷痕又是怎麼回事?
當晚,女人沒再出現,但南風是徹底睡不著了,他打算出門去看看到底怎麼個情況。
打著手電,黑暗中精神高度繃緊,反倒讓南風察覺到了白天忽略的一些東西。在走道的邊緣,有一排血足印,雖然被擦去了一半,但還可以明顯辨認。
是昨晚那個女人留下的,因為摸著黑的緣故,昨晚才沒被清理乾淨。南風這下更加確認了,店老闆一定有問題。
正在這時,手電光從拐角處打了過來,南風連忙閃回房間,掩上門,屏住呼吸靜靜地觀察。
一個男人從房門前走過,去到了走廊的另一端。南風看清了,就是老闆。等他走過去之後,他也躡手躡腳的出門,悄悄跟上去,一定要弄清楚老闆在幹什麼。
走廊盡頭只有一個拐角,拐角處再沒有路了,老闆也在這兒消失的無影無蹤。南風一陣驚奇,只見面前有個櫃子,他一陣生疑,試探著上前開啟櫃門。
果不其然,櫃子下面是鏤空的,有一個梯子可以通向地下,下面還有很大的空間。南風慢慢爬下去,裡面還有個過道,他向裡探索,就看到了令他內心揪緊的一幕。
那個女人被鐵鏈綁在一個架子上,正被老闆拿鞭子抽打,她的四周都是攝像頭,連線在一臺電腦上,似乎正在將畫面直播出去。
南風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撿起一塊兒石頭,衝上去對著老闆的後腦勺就是一下。可南風力氣還是小了,老闆吃痛躲開,反應過來之後,瞪著眼就拿鞭子抽向南風。
南風手裡的傢伙吃虧,一時被抽的只能到處躲。而就在這時,架子上的女人掙脫下來摔在地上,又很快爬起來從後面撲向店老闆,瘋狂的用牙咬破了他的脖子。
南風抓住機會,上去補了他腦袋一下,總算給他打暈了。女人還不肯鬆口,流著眼淚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想來被店老闆餵了啞藥。
趕緊報了警,但道路封閉,警察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南風給女人披上衣服,又發現這裡擺著很多箱子。他心裡頓時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連忙開啟一個,看到的一幕果然令人髮指。
十幾個箱子裡,無一例外皆用鐵鏈鎖著一個女性。最大的三十歲左右,最小的不過十四歲,她們皆一身傷痕,有的甚至奄奄一息。
木壁上留下的一道道指痕,浸著血色,訴說著她們長久的絕望和無盡得屈辱。
一天後,警察隨道路清理隊前來,經過幾個月的調查,確定了這是一起地下黑色直播事件。犯罪嫌疑人旅店老闆,在三年內瞄準住店的年輕女客,透過下藥囚禁她們,在非法平臺進行直播活動。
十幾名受害人被摧殘的不成樣子,那個女人是最近才遇害的,因為店老闆的疏忽,她連續兩晚逃脫出來,就是為了尋求幫助。然而旅客太少,那一晚確認了南風在房間裡,才決定拍打他的門。
可惜,當時南風沒敢出去。
此事更讓人髮指的是,長期觀看直播的竟有二十幾萬人。他們不僅沒一個選擇報警,而且還理直氣壯的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罪惡感。
他們覺得自己只是在看,就不算參與犯罪。甚至以不清楚直播中的女性是否非自願為由,給自己的行為開脫。
南風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多少人,正因為某些人畸形的慾望,在承受此類的摧殘。
他深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旅店的這些女人一樣,幸運的遇上他,還能有機會在那個風雪夜裡重見陽光,重歸於人。
永遠不能忘記,法律只是道德的最低標準,是人性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