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勝,你還記得咱家的那隻黑白花貓嗎?這廝在你走後不久就出落成了一位捕鼠能手,家裡的那些大小耗子見了它無不聞風喪膽,鼠竄而逃。有了這隻貓,鼠災一時緩解了不少,但仍然時時可見到到處出沒的老鼠。這也難怪,貓的肚子就那麼大,哪能一下子就將耗子消滅乾淨,況且老鼠的繁殖能力極強,一窩下他個十個,八個簡直是小菜一碟。“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想指望貓對老鼠實行斷子絕孫式的毀滅性打擊,恐怕是有點勉為其難了。
我是十月底回的家,剛開始我對這隻貓並沒怎麼在意。不久,我就在院子裡發現了一種特別大的老鼠,光身子就有二十公分長,再加上尾巴,好傢伙,足有三十公分了!不同於一般的老鼠,它圓頭寬腮,還時不時地露出潔白銳利的牙齒,一雙黑溜溜的鼠眸射出兇殘邪惡的光芒。你是知道的,我不怕鬼,不怕神,就是害怕老鼠,何況這麼一隻面目猙獰的碩鼠。我心中忐忑不安,就問咱爹家裡的老鼠什麼時候添了這麼一種可怕的新品種,他說這種老鼠剛入秋時就有了,也不知是打哪來的,有一回久豔回家來,說這種老鼠都是最近從甘肅一帶順著火車軌道遷移過來的,他們那也才發現了這種老鼠。我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卻又不好說什麼。
終於有一次,咱家的花貓和這種碩鼠在牛槽跟前不期而遇,於是便發生了一場遭遇戰,我也有幸親眼目睹了這難得一見的精彩場面。
起初,它們兩個互相對峙,誰也不肯先行出招。花貓前腿微曲,後腿支起,整個身子彎成一個弓形,一雙銳利的貓眼直射碩鼠,嘴裡發出“嗚嗚”的咆哮聲,碩鼠則緊貼地皮,頭微微翹起,兩眼射出的兇光絲毫不讓於花貓,兩排尖牙利齒更增添了其幾分煞氣。俄頃間,貓出手了,但見它一個前躍避過鼠的利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後面攻擊碩鼠的脖子,碩鼠“吱”的一聲尖叫,極其敏捷地避過這致命的一擊,並趁貓招勢將盡未盡,來不及變招之際,從側面閃電般的撲向花貓,兩排利齒直取貓的要害,好個花貓,臨危不懼,一個側滾,兩隻前爪於這間不容緩之際突兀冒出,堪堪護住要害,鼠的銳齒碰上了貓的利爪,貓“喵嗚”一聲大叫,不顧鼠咬的疼痛,兩隻利爪趁勢抓住了鼠的頭部,碩鼠“吱吱”連聲尖叫,用盡渾身的力氣連咬帶抓,貓似乎也有點懼憚鼠的利齒,終究還是被它掙脫了。一個回合下來,貓鼠各有損傷,貓的前腿掛了彩,碩鼠的頭部也被貓抓得鮮血淋淋,地上落了好多它們身上的毛。貓鼠分開片刻,又撲在了一起,它們閃轉騰挪,
兔起鶻落,摸爬滾打,折騰得地上塵土飛揚。只聽得“喵嗚”,“吱吱”之聲連綿不絕。毫不誇張地說,這一戰真稱得上是驚天動地,鬼哭神號。只把我看得血脈噴張,激動萬分。有心想幫貓一把,卻又插不上手。因為這兩個鬥士的位置變幻得太快了,弄不好就會誤傷及貓。我驀地發現,家裡的雞呀,鴨呀,鵝呀什麼的不知什麼時候都已停止各自的覓食戲耍,遠遠地往這邊引頸相望。豬圈裡的兩個豬姥姥聽見外邊這麼大的動靜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想出去看熱鬧又出不去,急得嗷嗷直叫。咱家的那隻永遠也長不大的黑白相間的花狗也被驚動了,它跳上豬圈的圍牆朝著這邊汪汪直叫,拴狗的鏈子也被掙得繃直繃直的,看來咱家的這頭號鬥士也技癢難耐,急欲加入這場搏鬥,奈何被鏈子束縛了自由,使它難償夙願。
貓鼠不斷轉移著戰場,從牛槽打到豬圈的南牆邊,又打到新挖的菜窖口,又打到南園的門口,離狗越來越近,狗興奮得前爪連連抓地,連叫聲都顯得有點顫抖了。貓終究是技高一籌,漸漸佔了上風,但見它最後賣了個破綻,引得碩鼠上鉤,又突出奇兵,從碩鼠意料不到的方位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碩鼠,碩鼠猝不及防,兼之氣力衰竭,被花貓撲個正著。就在此時,從牛圈裡又躥出一隻碩鼠,齜著獠牙,風馳電掣般地撲向花貓,不料卻被被在一旁以逸待勞等待多時的狗一把揪住,狗張開大嘴,只聽得“咯蹦”一聲,這只不知死活的碩鼠頃刻間命喪黃泉,成了狗的一頓美餐。再看貓這邊戰事也已結束,花貓正津津有味地享受著自己的戰利品,這隻老鼠也太大了,貓只吃了三分之一就飽了。狗把自己的那份吃完還不過癮,眼睜睜地看著貓吃剩下的佳餚,急得直叫喚,貓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殘羹剰餚叼給了狗。這場發生在貓,鼠,狗之間的惡鬥終於結束了。
我從屋裡拿了一塊饃饃犒勞了狗,作為對它的獎賞,並拍著它的狗頭連連誇獎:“這個閒事管得好,要不,貓難免要遭到惡鼠的毒手,好!好!是條好狗!”狗像往常一樣跳起來伸出舌頭想舔我的臉作為回報,我嚇得連忙躲開“NO! NO!”,這廝剛吃了一又三分之二隻大老鼠,老鼠身上的病菌不勝其數,我可不想感染上鼠疫。此刻,貓已坐在屋裡的床上用舌頭為自己療起傷來,看完熱鬧的雞鴨也都陸續散去,各忙各的去了。
爸媽回來後,我將這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們,他們先是不信,說我大白天胡說八道,及至看到正在床上為自己療傷的貓這才信了,信了之後就嘖嘖稱奇,爸爸還摸摸花貓說這個貓真厲害!
從此我就喜歡上了這隻貓,每次吃飯,貓湊到跟前“喵喵”叫著要食吃時,都由我負責把饃饃沾著菜湯放到嘴裡嚼成稀爛呈糊糊狀後吐給貓吃,說來也怪,這貓還單就愛吃我嚼的東西。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我半夜醒來時,聽到上邊頂棚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還落下不少的土,我吃了一驚,忙趁黑摸到枕邊的手電弄亮了往上照,看見一隻小耗子從報紙的縫隙間露出腦袋鬼鬼祟祟地往下看,我的頭皮噌噌發麻,連忙起來開了燈,到裡間咱爸的床上把正在酣睡的貓抱過來,放進了自己的被窩,以圖能對耗子起個震懾的作用,以保證自己的正常睡眠。豈料如此一來,竟養成了這隻貓動不動就偎我的習性,每天晚上我一就寢,貓就自己鑽進我的被窩裡,邊呼嚕邊拿舌頭舔我的腿,常常半夜醒來發現這傢伙也將頭枕在枕頭上和我臉對著臉,鼻息相聞地同床共枕,我雖然有點膈應它不講衛生,易傳播疾病,但終究不忍心將它扔一邊去,也只好隨它了。只不過此後我睡覺時就用毛巾蓋住嘴,只用鼻孔出氣。而且一旦發現貓枕著枕頭,就把頭轉向相反的方向,使自己背對著貓。白天我看書寫字,貓也時不時地過來打擾,或者爬在我的肩膀和頭上閉目養神打呼嚕,或者站在我正寫字的本子上,用腳按上幾個梅花印,或者往後退上幾步,猛地撲向正飛快移動著鋼筆,令人哭笑不得。
有一次這貓又肆無忌憚地搗起了亂,害得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把它抱進裡間咱爸的睡塌上,可不一會兒,它又出來對我進行騷擾,我只好又把它抱進去,它又出來搗亂,如此往返數次,我不勝其煩,有心想給它以顏色,又始終狠不下心來,最後還是咱媽用掃床的笤帚狠狠給了它一下,才結束了這場沒完沒了的搗亂與反搗亂。當天晚上,貓就自己在床上撒起歡來,只見它躥奔跳躍,如同沿著山坡下滑失去剎車控制的汽車一樣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停了下來,咱爸訝異道:“咦!這貓咋了?”,我也是大惑不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