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地往事二四親害
二四 親害
小時候，常常住姥孃家。這不，我又要跟著母親去姥孃家了。
姥娘正好孵出一窩小雞，毛絨絨的，真好看。
每天，我都要圍著小雞看個夠。
“嘰嘰嘰……”小雞跟著雞媽媽跑來跑去，可歡了。雞媽媽一旦找著食物，就會叫著讓小雞過來吃。
小雞的嘴巴嫩嫩的，黃黃的，看上去就很吸引人。我常常趁雞媽媽不注意，偷偷地捉了一隻小雞玩兒。
姥娘說：“小心老母雞把你那小手手啄出血來。”
我就不敢再去冒險。心想，我要是給小雞喂吃的，母雞媽媽總不至於啄我的手吧？可是雞媽媽不領悟，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我捉了小雞去幹什麼。看著我到了小雞們的跟前，她就會挓雞膀膀，瞪著溜圓的眼睛，朝我“咕咕咕”地叫著，發出威脅的聲音。
姥爺用紙圪編做了一個打蠅拍，時不時會打一隻蒼蠅。我將蒼蠅捏了，往小雞身邊扔。可小雞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嘰嘰”地叫著，揮動著嫩嫩的小膀膀都跑了。這樣幾次下來，我發現一隻小雞開始關注我，並且壯著膽子吃掉了死蒼蠅。後來，我發現只要我有一個扔的動作，那隻小雞就急急地跑向我，從而吃到對於它來說真是美味可口的“肉製品”。
姥娘說：“老虎還撲瞎蠓哩——那大小也是肉啊！”
就這樣，我也學會了拍打蒼蠅。每打中一隻蒼蠅，我就急急地去找小雞。而那隻小雞也心有靈犀，急急地跑向我。後來，小雞有了條件反射，只要聽見屋裡傳來“啪”的一聲響，它就會跑到堂前門口，如果門沒有關，它就會小心地走進來。這樣也就省了我去找它的麻煩，我將蒼蠅扔到地上，它的小喙一啄，就將食物吞下了肚子。
姥娘說：“這隻小雞給你喂得活不成了。”
我說：“姥娘，為啥？”我心說，我辛辛苦苦打了蒼蠅喂小雞，怎麼會讓小雞活不成呢？
姥姥笑著說：“親害，親害。”
我不知道什麼是“親害”，還是一如既往地拍了蒼蠅喂小雞。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我回到了官地，跟孩子提起了我的“奇蹟”。大家都說，我也要拍了蒼蠅喂小雞。
文平說：“小心你的小雞被喂死了。蒼蠅肚子裡有毒呢！”
我聽了，就後悔起來。
過了幾天，我又去了姥孃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那隻在我心裡最美的小雞。可是，找遍了整個院子，也沒看見它的蹤影。
姥娘說：“還不是因為你喂的，那隻小雞死了。”
我的眼裡就憋滿了淚水，說：“姥娘，文平說蒼蠅肚子裡有毒，小雞一定是中毒死了吧？”
姥娘說：“聽他瞎嚼哩，蒼蠅肚子裡哪有毒啊！”
“那——小雞為什麼會死呢？”
“還不是給饞死的。”
“饞死的？”我莫名其妙。
“我跟你說過親害，親害，你不聽！”姥娘邊做營生邊說，“你看，那些小雞每天跟著老母雞吃些啥？不就是顆糧食啊，嫩葉子片啊，還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哪裡能天天吃上蒼蠅呢！對於小雞來說，蒼蠅是啥，那就是肉啊！那喂的那隻小雞，天天大魚大肉地吃，還有胃口吃糠咽菜嗎？餓不死才怪呢！”
我就想起來了，每當我吃姥娘做的二面饅頭，總會吃得津津有味，畢竟這些東西是難以吃到的，裡面除了玉米麵還有挽著少許白布。儘管白麵少，但那滋味就很鮮美了。如果吃姥娘做的茭子面，難以下口。高梁米推成的面就是茭子面，吃到嘴裡渣渣弱弱的，沒胃口。那麼，那隻小雞每天吃蒼蠅，彷彿人吃二面饅頭一樣；其它食物對於它來說就是茭子面。
姥娘說：“你每天給那隻小雞開小灶，它哪還有心思去找吃的呢？”
“啥叫開小灶？”
“就是你只給這隻小雞喂蒼蠅，不管別的小雞啊！”
“不是我不管它們，是它們看見我就跑了，只有這隻小雞眼活……”
“所以它就給饞死了。”
“您明明知道它這樣會死去，為什麼不制止我呢？”
“姥娘看你喂小雞喂得可愛，管你幹什麼喲？”姥娘笑著，一把拉住我，親暱地撫著我的小腦袋，“去吧，想喂哪隻喂哪隻去吧。再找一隻！”
原來姥娘是看我的“可愛”，可這樣的可愛讓一隻小雞死去了。
我沒有再去相端某一隻小雞，因為我現在知道，那種偏愛會成為“親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