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陸曉靜跟麵館的服務員爭吵不休,說她點的肉絲麵裡的肉絲太少了。
旁邊吃飯的人小聲討論道:至於嗎,一碗麵而已,這女人也太挑剔了,一身窮酸樣。
聲音雖小,可陸曉靜聽見了,眼眶瞬間溼潤,咬著牙把心底略帶屈辱的情緒穩住。
“陸曉靜,原來真是你啊。”一聲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陸曉靜沒想到會碰見熟人,偏過頭去看,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裡。
一時間,陸曉靜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起來,幾乎悶的她穿不過氣。下一刻想到什麼,臉色煞白,忙抱起兒子慌慌張張的逃了出去,爭吵半天的那份面也被無情拋棄在後。
陸曉靜剛跑出店沒幾步,胳膊就被人生生拽住,疼的她心跟著抽了下。
“你跑什麼跑,我又不會吃了你。”王皓半開著玩笑,瞧見她這副見鬼的樣子,心底樂開了花。
陸曉靜臉上的難堪藏都藏不住,為什麼跑?她這麼落魄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隨後落荒而逃。
王皓,她的初戀男友,還是被她拋棄的那個。
02
這些日子陸曉靜忙瘋了,要給兒子找幼兒園,要搬家,還要找工作。要不容易託人找了家毛巾廠,雖然沒啥技術含量,但好在時間自由。
陸曉靜正在幹活時,餘光瞟見了一個背影,眨巴眼再去看發現是個幻覺,甩了甩頭,專心做手裡的活,
沒一會兒有人說廠長叫她,陸曉靜有點懵,心裡忐忑著,是不是她帶孩子進來不方便,不會辭了她吧?
辦公司裡,陸曉靜跟‘廠長’大眼瞪小眼。她是如何也想不明白,王皓為什麼會在這裡?
王皓看出了她的疑惑,好心解釋道:“這是我媽媽小舅媽的兒子開的廠,這兩天他有事外出,我幫他看一下。”
陸曉靜沉默不語。
“看到你才知道我表舅的廠子為什麼不掙錢,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有人說你帶著孩子來幹活,你當這是慈善機構嗎?”
被戳中了死穴,陸曉靜臉色通紅。如果是廠長這樣說她,她可以求情。但面前是王皓,她張不開那個嘴。
王皓見她像個啞巴似的,“聽說你離婚了?”
陸曉靜呼吸一窒,鼻頭一酸,哆嗦著嘴唇問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王皓開懷的笑了,語氣中不容置疑:“我追你!”
“王皓,我從不欠你……”陸曉靜憤怒的壓抑著聲音,心如墜入寒窖。
王皓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哈哈大笑,眼底的陰森一閃而過,溫柔道:“我現在有錢了,足以讓你過衣食無憂的日子,你總不能一輩子守寡不成,可以考慮考慮我。”
03
陸曉靜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座位上的,腦海中的記憶模模糊糊的重現眼前。
陸曉靜第一次見到王皓的時候是在操場,他被一個高大的男生推倒在地,那是個有名的混混頭子。
陸曉靜仗著自己學校有人,衝過去就像思想品德老師一樣教育他,說他以大欺小不懂友愛,吧啦吧啦說一堆。
“要不是你舅是校長,我早揍過你了,多管閒事!”
陸曉靜掐腰怒視,等她在回過身去安慰人時,只見那人低著頭轉身離開:多管閒事!
陸曉靜氣炸了,跟上去不依不饒的理論,非得讓他收回那句話並道歉。
這一跟就是八年,兩人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後來大二時分手,也是陸曉靜說的不喜歡。陸曉靜不敢當著王皓的面說,發了一大段資訊給他,資訊剛傳送成功就把手機卡扣出來扔掉,拉黑各種聯絡方式。
殊不知那時的王皓剛做了手術,脫離了生命危險,陸曉靜這一刀補的可真是時候。
04
王皓真的開始追陸曉靜,每日早中晚都要發條資訊,如果十分鐘沒回應,保準一通電話打過去,沒人接就隔兩分鐘再打一次。陸曉靜不接都不行,對於他的一根筋也是氣的牙癢癢。
週末的時候,王皓會接她們娘倆出去玩,美名其曰:培養感情。陸曉靜愁著交房租的事,兒子倒是興高采烈的跟著他要抱抱。
王皓看出了陸曉靜的悶悶不樂,再三逼問下得知原由,失笑出聲:“陸曉靜你夠能耐的,混了這個地步,我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陸曉靜聽到他的打趣話,惱羞成怒:“王疙瘩,又有誰能知道你現在混的風聲水起,要是當初那個3班的大混頭知道,還不早跪在你面前唱征服。”
王疙瘩,王皓的外號,青春期滿臉青春痘。
兩人的相處就像過去一樣,你譏我諷,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
有一次陸曉靜下班回家,發現家裡空蕩蕩的,心裡大驚,連忙掏出手機哆哆嗦嗦的打110,想著這賊也太不長眼了,她家有啥值錢的東西值得去偷。
手機一下被奪了過去,陸曉靜心一涼,腿都嚇軟了。待看到是王皓那張欠扁的臉時,怒吼道:“你不會吱一聲啊!”
王皓嘴一齜,“吱吱”的聲音從嘴裡跑出來。
王皓是來接陸曉靜的,他今天找搬家公司把她的東西搬走了,“我們一家三口,本就應當住在一起。”
陸曉靜聽到這句話,平靜的心湖上泛起了一陣漣漪。或許,他們真的有緣分,兜兜轉轉重續前緣。
陸曉靜一聽說王皓要帶她見父母,一顆心涼了半截,苦笑著說:“我還帶個兒子是二婚,你父母肯定不會同意。”
王皓嗤笑了聲:“現在什麼年代,誰還在乎這些,我父母很好的,說不定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05
陸曉靜認命的跟著去,總歸是要見一見的。
不出意外,陸曉靜從裡到外、從身到心的被嫌棄一遍,回家獨自生悶氣。
王皓一言不發的坐在她對面,愉悅的看了半天,“多大的事,他們不喜歡不要緊,我喜歡不就成了,回來我們就去扯證!”
陸曉靜這才解了氣,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點頭配合道:“也是,反正我又不和他們過一輩子。”
和王皓領結婚證的想法,曾幾何時她就幻想過,就在她把這想法拋的無影無蹤的時候,它真實的出現了。
陸曉靜的日子過的很享受,被人疼的感覺無比美好。對於一個離異帶兒的女人,有這麼個優秀的男人陪伴著。她甚至想,這就是以後的生活多好。
高中的同學組織聚會,王皓攜帶陸曉靜母子倆參加。
陸曉靜可不願意去,人家明文規定了:不可帶孩子,不可帶孩子,她傻了才去撞搶口上,況且她又不是和他一個班上的。
王皓表現的異常興奮,一個勁的勸說:“去,必須去,咱倆去炫耀一番,讓他們相信這世界上還是有真愛的。”
“再說,哪怕你不和我一班,班裡那些人哪個不認識你?”
像是被戳中了笑穴,陸曉靜笑的肚子疼,眼淚快飆了出來。等王皓離開後,才嗚咽的哭出了聲音。
06
同學聚會王皓他們仨是提前到的,陸曉靜看著整個大廳佈置的氛圍極佳,感嘆著這哪裡是聚會,是求婚還差不多。
到了點人陸陸續續的趕來,大多圍在王皓身邊攀談著。
說王皓現在混的不得了,以後還請照顧一下。說王皓和陸曉靜有情人終成眷屬,大家非常羨慕,說孩子和王皓長的像,不愧是父子倆。
王皓打著官腔“哪裡哪裡”“還行還行”。
陸曉靜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面,哪裡是什麼同學聚會,不如說是王皓辦的聚會吧,他是主角,其餘皆是群眾。
誇讚王皓的人順便也把陸曉靜母子倆也誇一下,這使得陸曉靜坐立不安,心裡有點發虛的接受了讚美。
等到人來的差不多,王皓出去打了個電話,就剩下陸曉靜母子倆時,其餘人便圍了一圈。
陸曉靜行啊你,上學時投資了個潛力股,有眼光。
本來不看好你們倆,誰知到最後就你倆成了。
七嘴八舌的把上學時期的事說一遍,陸曉靜聽得頭有點發暈。噪雜的聲音隨著音樂聲響起戛然而止。
王皓款款而來,牽著一位漂亮的女人,那女人眉目清秀、笑靨如花。燦爛的笑容瞬間晃花了陸曉靜的眼。
眾人呆呆看著,不知道王皓打的什麼名堂。只見他站在前臺,拿著話筒、聲音響徹整個大廳的角落。
07
“我今天舉辦的這一場聚會,是想向大家宣佈以及求祝福 ”王皓面向身邊的女人單膝跪地:“我想照顧你一輩子,你願意嫁給我嗎!”
女人喜極而泣,不停的點頭,“我願意!”
沒有掌聲沒有歡呼,四周安靜的落一根針都能聽到,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看向陸曉靜母子倆,腦門上頂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陸曉靜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死死咬著牙關才忍住哭腔,此刻就像被架在爐子上烤,真想挖個洞藏進去。
王皓攬著女友來到陸曉靜這桌,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目光中充滿輕蔑,心裡無比暢快。等這一天他等了很久,做夢都想陸曉靜成為眾矢之的。
讓她也嚐嚐滿心歡喜後被人拋棄的滋味,王皓怎麼可能還會喜歡陸曉靜,她的所有身影、早就變得面目可憎。
陸曉靜的兒子突然喊爸爸抱抱,一時間四處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異樣甚至鄙夷。
陸曉靜強忍著淚水摸摸兒子的頭,“乖,那不是爸爸,那是爺。”
這年頭,有錢的都是爺。
陸曉靜抱著兒子提前離席,他要的目的達到了,不就是想看她在別人面前落魄難堪嗎?她現在的處境足夠別人笑話好久了。
陸曉靜早知道王皓是個呲牙必報的人,初中籃球場上那個推他的混子,天可憐見的,腳踏車從來都是沒氣的。
王皓這個人你對他好一點他會加倍對你好,但凡你對他差一分他會連本帶利討回來,十足的小人。
王皓一直以為陸曉靜欠他,其實不然,真正欠情的人是他王皓。
陸曉靜父母反對他們在一起,可陸曉靜愛了這麼多年,哪裡會聽爸媽的。恰逢王皓出事,身體出了茬子需要錢;王皓父母出不起,是陸曉靜父母出的,前提是必須分。
陸曉靜畢業後相親結婚,婚後丈夫出軌,她為了要兒子撫養權被逼淨身出戶;她也把前夫的公司搞到聲名狼藉,大家都魚死網破。
就在她舉步維艱的那幾天,王皓出現了。她不是沒想過複合,可王皓的心早就不再純粹,每每看她的神情總是刻意討好,他一定不知道那有多虛偽、令人作惡。
當然,她受這委屈可不是白受的,王皓媽曾經找過她,給她四十萬,還她當初的恩情,陸曉靜眼都不眨的同意了,另外再加二十萬。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但有一個條件,隨王皓怎麼鬧她都要配合。因為王皓自打她分手消失後,心理就出現了問題,陸曉靜就是他的繫鈴人。
拿著六十萬,陸曉靜可以帶兒子去另一個城市好好生活。二婚的女人,婚姻不需要富有激情,安穩才是她所向往的。
這一齣戲,也該落幕了。
曾經的年少情分不摻假,如今的刻意溫存也不真,到底是沒有誰再虧欠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