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口溜:酸甜苦辣是生活,老婆親戚來找我,我請他們下飯店,過年殺豬吃豬肉。
1974年入冬之前,我從長春建築工地回家了,半年沒有和老婆吳傑見面了,吃過晚飯以後,早早的就關燈睡覺了。沒過幾天的時間,吳傑孃家那個屯子來了好多人,他們趕著馬車到九臺來送甜菜。那時候生產隊都種植很多甜菜,一來甜菜的櫻子能餵豬,豬吃了長膘。二來甜菜屬於經濟作物,種植甜菜也有很高的收入。
每年到了秋收的季節,種植甜菜的生產隊就趕著車進城,把甜菜送到火車站。整列的火車拉著很多車廂甜菜,運到全國各地的製糖廠,收甜菜的那幾天,火車站附近也非常的熱鬧。到縣城裡送甜菜很辛苦的,早晨3點鐘就得起床裝車,一路上要走兩個多小時,到九臺火車站附近排隊。等到8點鐘開始上班的時候,穿著大衣的農民,趕緊揉揉眼睛,打起精神來過稱。
過稱是個體力活,也是個腦力活兒,甜菜上面粘了一些泥土,過完稱以後要去除一些分量。雙方經常發生爭執,收購甜菜的現場吵吵嚷嚷,所以非常的熱鬧。送完了甜菜以後,他們趕著馬車來到我家,這幾個人都是和吳傑一個屯子的。老婆吳傑要給他們做飯,我一看一共有這麼多人,在家裡吃飯也不方便,我就帶著他們去下飯店。
那時候在九臺還沒有個體飯店,我帶著他們到了鐵道南十字花街的國營飯店,加上我一共八個人正好坐一張桌。飯店也沒有炒菜,各式各樣的小菜兒,每樣端上來一盤,一共上了八個菜,一盤小菜兒要四毛錢的,盤子裝著滿滿的。這兩年到飯店吃飯比以前要多花點兒錢,前幾年這一盤子小菜也就是兩毛錢。
都是一些毛炒小菜兒,炒青椒,炒黃瓜,炒雞蛋,炒西紅柿,炒芹菜,炒粉條,炒幹豆腐,燉豆腐,裡面也沒有多少肉腥。那時候老百姓家裡生活很艱難,下飯店也是一種很奢侈的事兒。打了二斤老白乾兒,我陪著他們喝了酒,我不會喝酒,我坐在那裡看著他們喝酒。
莊稼人下飯店,都是菜少,酒多。一個人又吃了四個黃麵餅子,有的人可能還沒有吃飽,也不好意思再吃了。春節的時候,我和吳傑去老丈人家拜年,屯子裡很多人都對我瞧不起,現在我大大方方的請他們下飯店。他們也改變了看法,有的人說吳傑找了個好物件,說我有手藝能賺錢,也不會瞧不起人。
酒足飯飽以後,他們趕著馬車,路過我家的時候,進屋和吳傑打了招呼,互相問候了一下。然後他們就趕著馬車走了,有的人趕車,有的人躺在車上眯覺了。那幾年每到這個季節,老婆吳傑她們屯子裡的人都要來九臺送甜菜,生活條件越來越好,每一次都帶著他們下飯店,也有在家裡吃飯的時候。
我大妹妹的物件小李子,他家住在九臺火車站的南大牆外面,到了收購甜菜的季節。小李子和幾個年輕人就翻過火車站的大牆,到火車站去偷甜菜,經常給我家送來好多。老婆吳傑把甜菜洗乾淨了,用刀切成一片兒一片兒的,在大鍋裡面煮熟了,甜甜的,非常好吃。
入冬了以後,我就在家裡做傢俱,有時候給別人做手工,掙手工費錢。那時候的老木匠師傅,到外面去幹活,都揹著一個小工具箱,裡面裝著大刨子,小刨子,各種尺寸的鑿子等等工具。那時候的老木匠,也算是跑江湖耍手藝的人,在當時,木匠是八大工匠之首。
在當時的八大工匠,是老百姓對那些江湖手藝人的稱呼,其實也不是隻有這八個工種。當時的八大匠人,指的是木匠,瓦匠,蔑匠,鐵匠,船匠,石匠,油匠和剃頭匠。但是其他的一些工種,也是老百姓生活必須的,比如說焗缸焗碗兒的,焊洋瓷盆兒,焊陽鐵壺的,經常挑著擔子走街串巷招攬生意。
春天的時候,老婆吳傑買了一隻小豬崽兒,在家裡養著。那時候養豬也不餵豬飼料,都是給豬吃一些刷鍋水,或者人不能吃的殘湯剩飯。左鄰右舍的泔水都收集過來,夏天的時候還到地裡去挖一些野菜,用灰菜,線兒菜什麼的餵豬,秋天的時候,到地裡去弄一些別人不要的爛白菜,地瓜秧子,蘿蔔櫻子什麼的餵豬。
入冬以後,豬長得更快了,這是一頭黑白相間的小花豬,我記得是一頭小公豬吧。春天的時候,還找劁豬的人把豬給劁了,把豬的蛋蛋割下來,吳傑看到那隻小公豬疼的直叫喚,嚇得躲到一邊不敢看。經過了一個夏天一個秋天,小公豬已經變成大公豬了,有二百多斤啦!準備到春節之前殺豬吃肉。
到了農曆臘月份,離過年不到一個月了。我大妹妹的物件,小李子到我家來幫助殺豬,小李子也不懂殺豬,他就是膽子大,敢下手。他從別人那裡借來一把殺豬刀,用磨石把刀磨的飛快。和我在建築工地幹活的幾個朋友,我的徒弟,一共有五六個人來幫助殺豬!
豬圈在我幹木匠活的房子前邊,旁邊是我家的廁所。把這頭豬趕到院子裡面,這頭豬看到有這麼多人,看到小李子拿著尖刀,就嚇得嗷嗷的叫喚。這頭大公豬眼巴巴的看著吳傑,嘴裡面哼哼著,彷彿是在問主人吳傑“你怎麼要殺我呢?求求你放過我吧!”吳傑看著那頭豬可憐的樣子,心裡一陣陣的難過。
自己養大的豬,剛買來的小豬仔還不到十斤重。就像是伺候小孩子一樣,一天一天的,自己養大的豬也有很深的感情。這時候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那頭豬按倒了,小李子拿著殺豬刀就要動手了,老婆吳傑心疼的躲到一邊,不忍心再看了。
小李子也沒有殺過豬,看到別人把豬按在地下了,拿著殺豬刀,對著豬屁股狠狠的插了下去。這頭大公豬疼得嗷的一聲,就蹦了起來,一下子就衝開了院門兒,跑到了小南河旁邊兒,順著小南河往西邊兒跑去。這幾個人在後面追,小李子拿著帶血的殺豬刀,一邊跑,一邊在嘴裡邊喊著:
“站住!站住!”
很多人看到了小李子拿著帶血的尖刀,以為發生了殺人的事故,那時候也沒有110,要不然一定會有人報警。很多人跟著看熱鬧,有人幫助把豬截住了,小李子他們幾個人又把這頭大公豬趕了回來。豬的命運就是被殺了吃肉,豬也跑累了,也跑不動了,被這幾個人按著殺死了。
大鍋裡的水都煮開了,小李子開始退毛。殺豬匠殺豬都是把豬吹起來,小李子也沒有幹過,自己累的夠嗆,弄得身上臉上都是血。把豬開膛破肚以後,吳傑讓小李子把豬肉分成幾塊兒,準備送給親戚家,每家送給一塊兒肉。然後在大鍋裡煮的豬肉血腸,入冬的時候,吳傑已經淹了酸菜,用酸菜燉豬肉,大家吃的非常香。
吳傑把煮熟的豬肉,用大碗盛著送給左鄰右舍,鄰居們都誇我娶了一個好媳婦兒。1975年的春節,我家自己殺了豬,除了送給親戚家的豬肉,還賣了一些。我媽讓吳傑把板油都㸆成葷油,把葷油裝到罈子裡面,留著平常日子熬菜。
圖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