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年前在遙遠的西伯利亞荒原的冰洞裡有一個村,這個村子的人全是成吉思汗的後裔。在冰洞裡他們用南部溫暖河流邊採過來的河沙鋪在最寬的洞廳裡,健壯的男人們每天吃完肉就在這沙場上比試著摔跤技藝。
翹起的屁股和比水桶還粗的腰板雄壯得像夜間偶爾出來偷襲人的西伯利亞虎,他們強有力的下顎連皮帶肉全吃到肚子裡,他們生性彪悍偶爾捕捉雪狼給村裡人添點葷菜。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堵住洞口的大石頭在狂暴的風雨中裂開,兩隻身披金色長毛夾雜著黑色條紋的西伯利亞虎刨開了碎裂的石塊,酣睡的人們卻不知道死神已經向他們逼近,兩隻猛虎加起來足足有一頭成年犛牛那麼重,它們匍匐著身子一前一後悄悄地接近人們居住的洞廳。
鼻子左右嗅了嗅忽然撲向躺在地上鋪著雪狼皮的人們,男人一堆女人一堆,最裡面還有個洞廳,那邊全是小孩。還沒有來得及點燃裹滿魚油的火把,只聽得有女人聲嘶力竭的呼喚,隨著人群騷動,人們發現是老虎進了大洞,老虎看到流出的鮮血忍不住興奮地嗷嗷叫喚,被咬住肩頭的一個女人不斷地哀嚎,她感到老虎胸膛的震動和嘴裡呼的熱氣。
這大蟲一邊吃著人一邊發出喝喝的低吟,時不時還聽見老虎嚼筋斷骨和用力甩頭耳朵啪啪的輕微響動,兩隻老虎殺紅了眼大腦袋炸毛互相爭食,誰也不讓誰也不敢先咬上對方一口,就這樣一邊吃一邊對峙著,男人都嚇得“媽呀——”一聲癱軟在地。人們點燃了火把看得清清楚楚,男人擋在前面整個人群堵住進入的通道,拼了命也不能讓老虎再繼續往洞裡鑽,那裡面都是些孩子。
這種場面下竟沒有一個男人帶頭衝上去與兩隻老虎展開殊死搏鬥,因為老虎這畜生連自己的同類也想衝上去咬上兩口,張開大嘴發出喝喝的低吟臉上冒尖的斑毛和剛勁的白鬍須被人血染紅了,人們害怕極了,猥瑣的緊貼著洞壁亂作一團。
老虎叼著一個斷了手臂的女人朝洞口奔去,另一隻人們只看到尾巴晃動了兩下,有人尖叫著抱著頭蹲在地上哭泣,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時,有幾個高大的身影在洞壁上搖曳,一個男人伸出大手一把奪了旁邊人的什麼東西,只見他身旁的影子上下跳竄得更加激烈了,男人一股風似的追了出去,蹲在地上的男人和另一個腳上綁著獸皮的年輕人也跟著衝了出去,非常擔心追出去的三個身影火把就此被風吹滅。
老虎嘴裡的人是死是活——風雨交加,毫不意外地,被老虎叼走的兩個女人再也沒有回來!這女人的兒子對著村裡的人怒吼著:“你們每天都在摔跤、每天都在著沙場上磨練技藝,有什麼用,人還不是死了”!?所有的男人都沉默了——。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裹著麋鹿皮的老者扒開人群,就是一枚小烏雞蛋從亂草叢中好不容易滾落出來。
火把搖動的光影下黑黝黝的臉龐正下方有個口子一開一合,老者說:“我這把年紀了什麼沒見過?年輕人不要哭泣,八年前我的同胞兄弟就是死在那虎口裡,現在做什麼都沒用,關鍵是要除掉那幾只害人的大蟲”!旁邊的幾個人嘰嘰喳喳地,有一個被推了出來,支支吾吾地問道:“說得那麼輕巧,早知道能殺死老虎,你兄弟死的時候你在閒著做啥”?
老者咳嗽了兩聲接著說:“當年咱們的人太少,可現在不一樣了”!還有人提出雪狼那麼多怎麼辦,老者說:“這麼久了我早就摸清楚了這些雪狼,大概50只上下,如果老虎死了,雪狼也活不成”!!!周圍的人都認為老者吹牛。
老者說:“現在只要把老虎弄死,剩下的雪狼我來對付,你們不信我就以性命擔保”!說完一把生鏽的牛角刀直插在洞壁上,捏著刀柄的是一雙皺紋裡嵌著滿是汙垢黑不溜秋的小手。旁邊不知是誰的火把又把光湊近石塊上的容器,老人先用冰碗裝喝了,幾個男人也一飲而盡,老人首先一把摔了冰碗,冰茬子跳到小腿上又落下來,粒粒顆顆沾著紅色的雪狼血。
老者癟著的嘴巴又開始說話了:“等到我捉到老虎的時候就——”隨即做了一個一刀下滑的動作,老人乾癟的腮幫子鼓了出來,咬著的嘴巴缺了一顆門牙。
三個壯士在一個白晝披上熊皮出發了,每個人的腰板繫上用魚皮做成的索帶串起來的綠石頭碎塊,人手一根一丈多長的大骨頭做成的叉扛在肩上,老人跟在這三人的屁股後面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手持一根大木棍,這根大木根並不長可是有小腿這麼粗,表面烏黑髮亮,當地在冰河裡捕魚的人都知道肯定是用油浸潤過。
這根木棍是一位老頭的朋友從北方原始森林裡偶然得到,一般的刀斧砍上去能卷邊。木頭頂端捆紮著同樣是魚皮織成的網,看樣子捉老虎能裝進半截身子,套一個成年大漢倒還將就。
洞穴裡的人們誰也不知道這四個傢伙究竟去了哪兒,只知道是往太陽歸去的地方,因為那是太陽東昇的另一邊。過了兩天,太陽已經升起了一頓飯的功夫,洞口發出石頭的撞擊聲音,充滿節奏輕快地敲動,男女老幼一幫人又驚又喜地跑過去。
有人說:“老頭回來了”?幾個壯漢用木棍頂著壓住洞口的大石頭使勁往外一推,一片光潑了進來,好刺眼!蹲在洞口的老頭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笑朝著裡面的人笑道:“我說的沒錯,現在就只等著去弄死那一窩雪狼”!
眾人說:“老虎都死了”?老頭說:“不死還能飛天不成”!?眾人大笑——一箇中年的女人問:“男人們呢”?老人坐下來把手中的網和一塊虎皮放在邊上又喝了一口熱湯。一個男人用手肘輕輕捅了捅老頭的肩頭問:“那三個人呢”?
老頭頓了頓失望地回答:“往南邊去了,那邊是草原有肉吃又有奶喝,隨他們去吧”!人們疑惑的表情全寫在閉著眼睛上,老頭嘲諷地下巴一抬哼了一聲:“哼”!喝了一口湯又說:“我一個老頭怎麼會拉得住,放著好日子不去過我覺得我都傻,不過我老了還得回來,對於那些遊牧的草原人我沒用了”!
眾人唏噓——老人吃飽喝足後倒在一個鋪在大石頭上的麋鹿皮做的床上,他閉上眼睛津津有味地說起了這兩天的經歷,眾人圍坐在周圍,每個人的耳朵裡就像是有一隻斑鳩忍不住跳出來,每個人都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原來老人和三個壯士出去後的第一天他們果然見到了狼群,於是他們將第一天的肉全扔給了狼,趁雪狼鬍鬚爭食在一根火把的保護下僥倖逃到了一座荒廢的古城遺址裡,還好這座古城有高大的石堡和密集的圍牆,狼群追逐到古城裡卻被迷宮一樣的圍牆和小石路給繞蒙了。他們一邊往城牆上爬一邊拾起破磚碎石回擊狼群,後來找到一個通往地下室的暗門他們一路狂奔在翻過一座山坳後遇到一條冰河,四個人跳進冰河順流漂下,也不知漂了多遠。
最終抓住水中的樹枝才得自救。四個人用火石點燃了松針與葉子烤熟了那些滿身透明鱗甲的魚,用樹枝穿起來分食。這些冰河裡的魚,魚鱗的外面還有一層透明的皮,吃完魚肚子,撕開魚頭可以看到正中間有一塊十字型的小骨頭,這小骨頭剛好卡在腦門子裡,輕輕搖晃這十字的小骨頭在裡面滾動卻怎麼也掉不出來。
胖子嘆了口氣說:“奇怪的魚,好歹能填飽肚子”!老頭接著說:“又往前走了兩個時辰,就在第二天的下午天剛開始黑,我遠遠地聽到”嗷——嗷——”兩聲虎叫,兩隻老虎吃飽了正在打鬧,它們互相追逐打鬧,時不時地叫喚兩聲。
我將網柄的大木棍使勁插在地上,讓叫阿寬的那小個子帶著大骨頭叉子去引誘老虎過來,阿寬走進老虎朝著它們的方向扔了一塊泥巴,老虎聽到了聲音一下衝了過來。阿寬跑到漁網的旁邊站著,嚇得渾身直出冷汗。我笑了笑告訴他別怕,等一下老虎隨便你怎麼打”!
那阿寬覺得是聽錯了大叫到:“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兩隻虎衝過來,三個男人掄起骨叉,其中稍大的那隻朝著老頭猛撲過來,老頭躲在漁網的後面,虎爪一下套在漁網上,這漁網看似纖細,可是比那牛筋還結實百倍,老虎收回的爪子立刻又被網線拉回去,老虎不耐煩了就跳起一丈多高用嘴一咬,只聽嘭的一聲網線被尖利的牙齒掛扯出一尺來長,可這綿軟柔韌的網線卻怎麼也不會斷。
小個頭男人舉起骨頭叉子對著老虎的肚子猛刺過去,嗷的一聲老虎兩隻爪子朝天揮舞可什麼也沒有抓到,嗜血畜生可不是吃素的,見到血的另一隻對著大塊頭又是咬又是刨,說時遲那時快,蔫巴老頭不知哪來的力氣雙手捏死漁網的木柄,頓時木柄裡的黑油浸了出來,漁網一下給拔了出來。
老頭叫了一聲:“給老子的一起上,擊頭打尾”!三個壯漢立即按照老頭事先吩咐的招式兩人擊頭一人擊尾。這頭猛虎是十個八個人也難以對付得了的,可是首尾不能相顧,這一刻虎二見到虎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這畜生也不敢放開抓牙開幹。老虎突然騰空一躍直撲守住虎頭的胖子,這一撲可是厲害,阿寬心裡掂量這高度自己家的小木屋頂絕對是越過了。
老虎向一塊長條帶斑紋的大石塊墜下來,胖子明明想喊救命,可是僵硬的舌頭愣是直挺挺放在嘴巴里一個字也沒吐出來,只覺得這唾沫有些滲出到了外面去,面如土色。
老頭掄了一圈的漁網一下飛出去,大叫一聲:“啊——”,木棍飛旋著朝著胖子擲過去,胖子雙臂抱頭,“磅”的一聲這漁網大木柄子的一頭重重地砸在這虎二的下巴頦上,虎頭順勢被這巨大的力道抬起,隨即一個仰面摔地上。
老虎顫顫巍巍地勉強站起來,先是悶哼了一聲“嗚——”,接著虛張聲勢地“嗷——嗷——”鼻子噴出熱氣呼呼兩下,惱怒的虎二氣得後腿直扒拉,弄得泥沙四處都是,它曲蹲後腿蓄勢待發隨時等待飛撲出來咬死個三五六個的。
猛虎兩隻圓眼掃射著眼前的四個人,老頭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哈哈大笑:“假把式,這畜生快撐不住了,給我弄死它”!四個人手持“兵器”殺將過來,老虎張開還在滴血的大嘴用右前抓在空氣中撓了兩下,左眼睛由於緊張還眼皮子抖動兩下發出一聲長嘯:“嗷——”,突然一個原地扭頭尾巴一垂呼地一步三跳逃了。
眼見還有些瘸的身影消失在灌木從裡,三個男人蹬地而起就要往前衝,老頭喊道:“站住”!老頭攔住三個老兵,窮寇莫追,狗急跳牆!別看這三個男人當過僱傭兵,可是打的都是些敗仗,要不然也不會躲到這個鳥不拉屎的西伯利亞冰洞來。
旁邊一個小孩給火堆里加了些魚油,洞裡頓時沒那麼冷了。小孩加完火把手舉得高高的興奮地大叫:“我覺得我們這幫人裡頭得選個頭兒”!男男女女開始起鬨,有人提議:就讓老頭做他們的酋長。大家圍成一圈把老頭抬起來,“酋長!酋長.、酋長——”!
老頭說:“我這麼大年紀了,你們推舉我當頭兒可不是鬧著玩的,慎重”!一個女人說了:“能打死老虎的也就你老人家了,沒有人能像你這樣保護我們這幫人”!老頭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睜大的眼睛眯著好像有話說,女人說:“你可以將這些本事教給年輕人”!
老頭搖搖頭又說:“你們不問問那虎二死了沒”?大家接著問:“死了”?!老頭說:“我們四人循著虎二逃去的方向走去,走了約莫三個時辰,一直循著血跡,那血跡到了一山坳就折向另一邊去了,我們在冰河裡喝了水休整休整。
又走了約莫兩個時辰來到一高山雪融湖順著雪上的腳印走,到了一塊冰原露出的泥地,只見一片血還有些虎毛,可這畜生去哪兒了我也想知道,只怪這年歲大了實在是走不動了,哎——”!
老頭做了酋長,可是人們不知道的是老頭只講了第一個故事,其實還有第二故事。
第二個故事是這樣的:蔫巴老頭帶著三個曾經打過敗仗的老兵向著高山冰湖走去,走了兩個小時就在他們休整的時候,從森林裡竄出了一窩小熊,老頭正詫異,林中傳出了母熊的叫喚:“嗚——”。
三個男人撒腿就跑,老頭跑不快,就在母熊快要追上老頭的時候大塊頭扭頭對著兩外兩個男人說:“咱們不能眼見老頭就這樣死了”!於是三個人返回與母熊展開殊死搏鬥,可是母校護崽心切,拼了命跟三個男人死磕到底。
隨著那幾只小熊發出清脆嗷嗷聲,母熊頂著被骨叉子戳的血洞子傷口不要命的和三個男人幹起來。大塊頭和胖子被母熊踩在地上撕扯,最終流血而亡,那林中的草地上一片狼藉,小個頭阿寬只得扔下老頭逃命去了,阿寬身上沾滿了大個頭胸口流出的血,母熊循著血水的味道緊追不放。
小個頭爬上了一棵小松樹,等到母熊趕到三下五除二把小個頭搖了下來,小個頭當即被咬穿了脖子丟了小命,他本想爬上大樹可是怎麼也爬不上去,估計爬上去熊瞎子也能爬上去將他攆下來。
老頭在熊瞎子追咬小個頭的時候趁機逃了,他朝著有水聲的地方亡命的跑,然後縱身一躍跳到冰原之上,順著溼滑的冰面滑下山坳,到了一個大冰堆子前剎住了車。
然後又跑到冰河邊蹲著屁股一歪撲倒在冰河裡順流而下,在一個積滿水草和泡沫的水坑裡老頭看見了一隻死去的西伯利亞虎,這虎頭都已經爛了,上面全是驅蟲,老頭用牛角刀割下脊背上的一塊皮毛拿回來炫耀,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才是蔫巴老頭心裡永遠不能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