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 | 金角財經
作者 | 馬妍睿
編輯 | 周大錘
在河南鶴壁,湖北人鄭然花了三萬元,買下一套60平的小房子。
再花三萬元簡單裝修一番後,新家初現雛形。這裡,似乎正要成為鄭然漂泊十多年後的人生歸宿。
但幾個月後,殘酷的現實,一點點地、抽絲剝繭般擊潰了他。
在鶴壁,還有不少和鄭然一樣,從全國各地來到這裡的年輕人。極其低廉的房價,給了他們買房定居的機會。
然而,鶴壁等待他們的,是人生所意料不到的。
躺平族們,到鶴壁去
鄭然是在貼吧裡看見鶴壁這個地名的。
那是一個叫“隱居吧”的地方,貼吧裡聚集著60萬人,共有700萬條帖子。
來到這裡的人都有相似之處:年齡普遍在40歲以下、獨自在一二線城市打拼、買不起自己的房子、收入水平能夠維持開銷卻沒有足夠儲蓄、職業晉升空間不大、多為單身漢、且對面前的生活感到疲倦。
最吸引鄭然的一條帖子,叫做“便宜舒服的隱居地推薦”。這條帖子裡,樓主分享了自己花了十萬在鶴壁買房定居的故事。
樓主po出的照片誘人極了:68平的戶型、兩室一廳、在頂樓、裝修簡單幹淨,站在陽臺上往下看,綠油油的一片山。
在此之前,鄭然一直在尋找舒適的落腳地。
他曾在珠三角的工廠打工,疫情之後便回了湖北老家。待業在家的一年裡,他一直在網上搜尋一個足夠便宜安穩的地方。
鶴崗,最先進入他的視線。
這座位於黑龍江省東北部的小城,因為“房價300塊錢一平米”的新聞闖入大眾視野。
前去買房的人,有在北京深圳工作的單身漢,有在拉薩林芝等地往返的導遊、有在快手和抖音上帶貨的主播、也有失業後無處可去的中年人。
鶴崗,對這些收入不高的普通人來說,就是買房夢想成真的地方。
50多平的房子,不到兩萬就能全款入手。算了算賬,鄭然心動了。
他今年28歲,在佛山、深圳、東莞等地輾轉八年,做過車間工人、幹過餐飲、送過快遞、當過外賣員、也只攢下了13萬。
13萬,只能在深圳買2平方的房子;在福田區,只能買1平。在鄭然打工的東莞,13萬,也只能買6平左右。
在“買個廁所都費勁”的大城市,對於他而言,居住也並不是那麼友好。在工廠打工,宿舍人員混雜,沒有自己的空間;租房子,小區房兩三千,佔據一半支出,城中村,逼仄雜亂而嘈雜。這些,都不能成為他的家。
大城市留不住,但老家,也回不去了。
黃岡老家的房價也穩定在6300以上,想要買個二居室的房子,也得五十萬起步。這個數字,意味著鄭然還需要去借錢才能湊出首付。與此同時,裝修款也基本要15萬。兩者一起得30萬以上,他覺得不划算;母親早逝、父親再婚生子,家庭氛圍也難以融入;常年漂泊無定,“快30了連個媳婦也說不到”,鄰里的閒言碎語也讓鄭然煩躁。
和鄭然一樣,遍佈全國各地的中低收入服務行業從業者,或者是製造業工廠打工仔。他們想要安家,只能在老家所在城區購買商品房。但動輒五六千的房價,如果沒有父母的支援,他們很多都無法湊夠首付。並且普遍三四千的月供,壓力也極大。
這些在城市裡生活多年的人,習慣了城市的便利與配套,回到老家鄉下,也無法適應。甚至觀念和習慣都出現極大衝突。
與此同時,大量認為在大城市奮鬥並無意義的“躺平族”,也將目光鎖定在這些房價低廉的城市。
“流浪吧”、“隱居吧”、“買房交流吧”,成了這些人最常瀏覽的頁面。
在這些貼吧裡,他找到了同類:大家來自不同的小城市,都在深圳、浙江等發達的地方工作;職業以各類工人、服務人員為主;收入上已經很難有增長空間;積蓄不足以承擔一二線城市的房價;習慣在外獨居,不願意回老家。
大家從天南地北匯聚在這些貼吧裡,目標一致:分享經驗,尋找一個能夠低成本買房生活的地方。
鄭然也不是沒想過去鶴崗,但是常年待在南方,他的身體早就適應了相對溼潤的氣候。“鶴崗雖然便宜,但是太冷了,遭不住。”
幾番對比,河南的鶴壁成了最理想的處所。這裡地處暖溫帶,氣候更加宜居;河南和湖北距離不遠,生活習慣相差較小,回家也近;京廣鐵路穿線而過,交通也還算便利。
更何況,在鶴壁的老城區,房價和鶴崗不相上下。
鄭然在貼吧里加了那位樓主的聯絡方式,在他的推薦下,鄭然和鶴壁的中介付哥搭上了話。
鄭然的要求很簡單:全部預算十萬元以內。
便宜的房子還真讓他找著了——這套小房子是位於山城區的一套二手房,在五樓,沒有電梯,雖然看著破舊了些許,但是60平的小戶型對單身漢來說,也十分足夠。
房主是一對老人,即將被兒子接到鄭州生活。
很快,鄭然從黃岡來到了鶴壁。中介領著他穿過大半個鶴壁後,來到了房子附近的公交站臺。穿過一條路面開裂的街道,進入一片老舊的小區。轉個彎就能看見這層位於頂樓的房子。
這個小區修建於80年代,最高的也就五層樓,房屋外牆基本是灰黑色的水泥,常年風吹日曬留下斑駁的痕跡;有些屋子沒有空調,窗外纏著粗股的電線;有些人家衣服就用竹竿晾在外面;窄窄的過道里、停放的基本是小電動和腳踏車;老人們的馬紮也放在路邊。生活垃圾也都堆在小區門口的轉彎處。
好在這套房子的情況不算太壞:60平的一居室、有開放的陽臺、採光良好、周圍的鄰居都是老街坊、安靜、簡單。更重要的是——價格足夠便宜。
支出三萬元的價格,鄭然拿到了房子的鑰匙。
砸倒隔斷牆、重新刷一遍牆、抹一遍地板、整修好水電線、裝上基本的傢俱,連購房款一起,滿打滿算不到七萬元,鄭然安家了。
在鶴壁的生活看似煥然一新。
手裡還有幾萬元的積蓄,鄭然不急著去工作。每天睡個自然醒,去附近的菜場買菜、15元就能備出三個菜來;回家做飯、無聊的時候去網咖消磨一個下午,也就20塊錢;小城市人不多,網咖也安靜。
鶴壁的生活成本同樣低廉,一個月1000元的生活費已經可以包圓飲食和水電,也沒有太多娛樂消費的地方,鶴壁足夠讓鄭然過上相對舒適的生活。這是他在深圳不曾體會過的感覺。
1000元在深圳,還不夠交他那個小出租屋的租金。
“白菜價”房子給了鄭然新生活的契機。但是,為什麼這麼便宜?
談起鶴壁的房價,可以與之對標的,就是曾衝上熱搜的鶴崗。
鶴壁和鶴崗都屬於煤炭資源型城市,煤炭,曾經給了這兩座城市源源不斷的動力。
當煤炭逐漸枯竭,工作崗位批次消失,大量年輕人外流,鶴壁的常住人口從30多萬驟降至10萬左右;另一邊,棚改持續推進,保障性住房加貨幣化安置雙管齊下,大量房屋由此空置。
一邊是充沛的供給,一邊是寥落的需求,房價一路下跌,也就順理成章。
一路滑落的房價留不住本地人,卻吸引了像鄭然一樣的外來人口來此定居。
鄭然,不是第一個付哥接待的外地客人。“其實我一般不推薦異地的客人來鶴壁買房。”遇到類似的奔著低房價而來的主,付哥都會婉言相勸。
不到十萬元的價格,即使可以全款買房,能買到的也只有位於山城區的老破小,周邊的配套設定並不齊全;生活條件相對便利的市區,房價同樣在4000-6500之間;況且,對年輕人來說,鶴壁的生活質量不算理想。
除了房子,那裡一無所有。
不僅是鶴壁
在“隱居吧”裡,熱度居高不下的幾大“躺平推薦地”還有遼寧的阜新。
阜新,是遼寧省西北部的中心城市,同時也是瀋陽經濟區的重要城市之一。
這座在中國資源版圖上佔據重要位置的城市曾經因煤礦而興盛,也同樣因此隕落。
歷史上,阜新曾擁有亞洲最大的露天煤礦和發電廠。自1897年以來,這裡累計輸出了8.1億噸煤,如果以一節載重60噸的火車車廂計算,那排列的車廂可環繞地球赤道至少5圈。
位於阜新的海州露天礦,憑藉亞洲最大露天煤礦的傲人地位,被印在1960年版的人民幣的背景上。
能源開採最旺盛的時候,僅僅在新邱,長7公里、寬4公里的範圍內就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多處礦坑,最深達百餘米。
日復一日的開採,給了阜新豐沛強勁的源動力。礦坑越挖越深,阜新,也跟著被掏空了。
2001年3月30日,因資源枯竭,阜新的新邱礦、東梁礦、平安礦在同一天宣告破產,海州露天礦也在一年後申請破產。
這一年,阜新被國務院確定為全國第一個資源枯竭型城市。
此後的19年間,阜新的經濟總量始終排在遼寧省的最末位。在這裡,曾經超半數人口都從事煤礦相關的工作,而如今,已有超過20萬人下崗。
年輕力壯的阜新人幾乎都四散在全國各地。勞動力出逃,房價也攔不住地跌下去。
不少掛牌出售的二手房,都打出了平均400元的超低價。一套56平的住宅,兩萬元就能入手。
鄭然在貼吧裡認識了另一位同期買房的阜新“老哥”——高翔。
高翔是土生土長的阜新人,大學時離開東北,畢業五年後選擇回來。
在他的記憶裡,阜新一直灰撲撲的。市區不算大,開車二十分鐘就能到郊區。
高翔選擇回來的原因也很簡單:在大城市壓力大、不好找工作;物價太高,以他能找到的工作收入,根本不可能有儲蓄。而阜新,房價和物價足夠友好。
安家,輕而易舉。
高翔的家庭在阜新幾乎是範本一樣的存在:
姥爺曾經參與過通往鞍鋼地下的豎井工程,這口井,能保證煤礦可以源源不斷地直接運輸到鞍鋼的保障工廠;爸爸在新邱礦上工作,媽媽在區裡的小學教書。
轉折點在九十年代的國企下崗潮。
高翔依稀記得小時候的畫面:許多像爸爸一樣的礦工都變得無所事事;路邊的地攤上,不少玩具都是由這些高階技工手工製作的;街邊站滿了拿著牌子找工作的人。
運氣好的,後來透過考試進入了事業單位;運氣差的,就此徹底失業。
高翔回老家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只想躺平。
高翔的大學是在北京讀的,學工商管理。大學幾年的生活讓他領悟到:“我想努力的終點已經是別人的起點了,那我拼命努力還有什麼意思?”
在北京的這幾年,他真正見識到了普通人想要在大城市定居的難度:北京市的平均房價已經接近6萬元,而北京的平均工資只有1.2萬元。按照每個月儲蓄5000元的速度,一年也只能買下小小的一平。這一平,也往往遠離市區。
在北京的生活,只有擁擠的地鐵、加班的深夜、點不起的外賣和不可能實現的買房夢想。
回家,成為他眼前最務實的選擇。
常年在礦上工作,姥爺和爸爸的身體都不太好,作為獨生子,他也沒有太多選擇。回家之後的高翔,目標也不過是舒服地“躺平”就行。
而買房定居,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有了房子,才意味著生活有了著落。高翔的家人都支援他早日安家,有個房子才好談物件結婚。買了房,一個人的根就扎穩了。
高翔買的房子比鄭然大些,接近八十平的面積、兩室一廳,對目前單身的他來說,算是很寬裕。
但是考慮到以後的婚戀問題,高翔還是心裡沒底:雖然有了新房,但是房子一不在核心城區、二不是全新樓盤;積蓄沒有,工作也沒找到,這在婚戀市場上並不佔據優勢。
本地出身的姑娘,有些能力的已經留在了外地;依舊住在阜新的女孩子們,也更傾向於尋找條件較好的、收入水平更穩定的異性。
高翔乾脆不去想這個問題:“感情的事,隨緣。”他寄希望於能夠遇見一個“不物質的、簡單不復雜的”女孩子。
不管是鄭然還是高翔,當他們住在已經裝修好的小房子裡的時候,渴望的安全感並未到來。
住下了,然後呢?
最直白的困難橫在眼前:他們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鄭然雖然還有幾萬元的積蓄支撐,但是錢總有花完的那一天。高翔,裝完房子之後口袋裡也所剩無幾。
在鶴壁,街頭上貼出來的招聘啟事基本只有服務員、快遞員、外賣員、洗車工幾類。在這樣的小城裡,工業已經消耗殆盡,很難為年輕人提供崗位;娛樂產業單薄,KTV、小商場已經可以滿足居民的基本需求;網際網路、科技、設計類行業幾乎是一片荒漠。
工作型別少,平均工資也就2000元左右。
阜新的情況也相差無幾。
他們能找到的工作,基本以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比如初級技工、服務人員為主;產業型別的殘缺,直接導致就業的選擇狹窄且單一。
在本地貼吧和街道上的招聘資訊,也基本只有餐廳服務員、洗車工、建築工、快遞員等幾種型別。
高翔不願意屈就:“畢竟是在北京讀大學回來的,去送外賣總覺得不甘心。”
買房到現在,高翔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幾番糾結,他打算試試考公。
鄭然也時常瀏覽“隱居吧”裡關於鶴壁招工的資訊。同樣收穫寥寥。
職業空間的蒼白都讓這兩個年輕人對未來感到新的迷茫。
逛了快兩個月,唯一一份工資超過4000元的工作,是去KTV裡做陪酒服務員。
鄭然不願意。
思來想去,鄭然決定試試做自媒體。
他註冊了抖音和快手賬號,每天學著網上的草根博主拍影片記錄生活。出門買菜、喂路邊的流浪狗、去網咖打遊戲、在家煮飯,這些日常都出現在他的鏡頭裡。
但一頓操作下來,半年裡,影片的播放量不過寥寥兩位數,粉絲數量不超過100。這樣的結果,顯然離以此謀生太過遙遠。
有時候夜裡喝了酒,他也會點開抖音,說說心裡話。講自己在深圳打工的生活、講自己的老家、講自己的迷茫。
在一條最終沒有發出去的影片裡,鄭然低著頭,說話一字一頓;“我以為買了房日子就安頓好了,但是現在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算了,過一天是一天吧。”
短暫的沉默後,他關了攝像頭。
這些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走進烏托邦,才發現連找工作都成了難題。
生存資源的匱乏,是鶴壁和阜新的現狀,也是其他類似城市的困境之一。
同樣的不適還來自於生活配套的空白。
在吃這件事上,身處老城區,小區附近的餐館也就那麼幾家:黃燜雞、河南燴麵、川菜館子,不到一個月就吃膩了;交通上,張然打算買輛小電驢,畢竟最近的公交車站需要步行十五分鐘,班次也不多;購物基本依靠拼多多,但是拿快遞,也得去小區附近最近的華聯超市附近,來回一趟,也要小二十分鐘;沒什麼可以玩的地方,電影院就兩家,KTV裡還是十年前的那些歌。
和高翔不同,鄭然發現自己的交友也成了問題:周圍住的鄰居基本是帶著孫子的老人,聽不懂方言,他也不知道該和大家聊什麼;和本地人迥異的生活路徑,他也沒有途徑去和同齡人接觸;最致命的是,他發現自己的生活中已經沒法認識異性了。
在廣東打工的這些年,至少工廠裡有不少年紀相仿、經歷相似的女工;到了鶴壁,他幾乎沒有認識的女孩子。他下載了陌陌和探探,劃來劃去卻索然無味。
大家的新生活依然乏味、無聊、看不見新的出路。他們落腳的這些城市,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資源枯竭型城市。
2013年,國務院印發的《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2013-2020年)》(後簡稱《規劃》)首次界定,中國共有262座資源型城市,其中67座被歸類為衰退型。
鶴崗、鶴壁、阜新都在其中。
這些城市曾為地區經濟的發展做出卓越的貢獻,隨之而來的,是資源的枯竭、環境的惡化、經濟的停滯、人口的流失。
城市,變成了礦坑。
最直觀的表現在城市景觀的變遷。
在高翔父輩的時代,社群就依著煤礦而建,起先是建在礦山周圍的簡易窩棚,進而逐漸形成了大片的平房民居,以及飯館、澡堂子、雜貨鋪這些商業設施。
開發有多用力,衰退來得就有多迅猛。
大的震盪發生在2015年。
東北地區最大的煤炭企業——黑龍江龍煤礦業控股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三個月分流10萬員工。加之,眾多小煤窯逐年倒閉,越來越多的礦井工人被迫下崗,離開鶴崗、阜新等地去外地謀生。
2018年8月,黑龍江省四煤城及龍煤集團釋出煤炭行業淘汰落後產能關閉煤礦的公告,計劃關閉小煤礦共計239處,退出落後產能1483萬噸。
礦空,城市也跟著空了。
街道空空蕩蕩,下崗的人們四處尋找新的工作機會;年輕人基本都走了,空巢家庭成為常態;全是老人和小孩的街道,娛樂設施亦屈指可數。
其他25個資源枯竭型城市面對相似的困境:失去煤炭,經濟就跟著垮塌。
倚重第一產業的經濟結構意味著後續發展必然乏力。缺乏第三產業,年輕人除了做工人,幾乎別無選擇。可是資源總會枯竭,又哪裡需要那麼多工人呢?
根據《2018年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全國第三產業佔比52.2%。透過對這些資源枯竭型城市GDP資料的整合發現:第三產業平均佔比為41.56%,佔比超過50%的僅11個城市,第三產業佔比不足四成的資源枯竭型城市仍然較多(31/66)。
產業結構跟不上,年輕人就算迴流,亦無處可去。
光是買房子不足以讓一個人安身立命,穩定的收入來源、完備的基礎設施,才能讓一個人真正紮根生存。
一間房屋,不能讓人解決“吃飯”的根本問題。
高翔回到家鄉,卻發現家鄉已不復從前;鄭然回到小城,想要開始新生活,卻發現前路依然模糊。
在他們身後,沉默的城市們同樣迎來自己的中年危機。
又一個空手而歸的夜晚,鄭然發了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媽的,人這一輩子,耗在哪兒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