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七歲時給媽媽出過一個謎語:有一種東西,別人家都有,就咱家沒有,是什麼?答案是,狗。這個謎語當然不嚴謹,甚至也算不上謎語。現在想起來,我們也總愛拿這童言童語調侃他。有次他解釋說,小時候從動畫片裡看到二郎神的狗叫“哮天犬”,當時真的很想能養一條狗,也把它叫做哮天犬,牽著它去田埂上溜達,去河裡洗澡,那多好啊!
“當時很多小夥伴家裡都養狗,媽就是說啥也不給養。”
“要不現在我送你一隻狗你養著玩?”
“不要,都過了相信世界上有二郎神的年紀了,要哮天犬還有什麼意義啊。”
他這樣的論點惹得我心裡有些發酸,類似的遺憾,怕是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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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打算養一隻貓,在我兒子出生後的第三年。
他多次提起喜歡貓,要求我幫他養一隻。現在他三歲了,我想如果我按時提醒的話,他應該能做到把食物和水放進貓碗裡。我開始做功課,為了一隻沒有自主選擇權的將要來到我家生活的貓。在查閱一番資料之後,我瞭解到養貓就要面臨一年四季無窮無盡的掉毛和家裡滿屋飄蕩的貓糞便的味道,還有被抓得千瘡百孔的傢俱,以及被打碎的玻璃杯…但是對我的兒子來說,有一個生命需要他照顧,並且以後將陪著他長大,這是學習愛和被愛的過程,我希望他從生命伊始就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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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曾聽奶奶說:人死之後要埋在土裡,永遠也看不見了。打那時起,他獨自玩耍時會忽然抽泣起來,抱著我說:媽媽我死了,你就看不見我了。然後豆大的淚珠就翻湧出來。我理解他,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我也被對死亡的恐懼困擾到晚上睡不著覺。
實際上再多的解釋和勸慰,也不如讓他從頭到尾經歷一場生命。關於養貓的顧慮,其中之一就是怕貓壽終正寢的時候他會嚎啕大哭。我把這個顧慮說給朋友,他說,貓有壽命,人也有啊,不要站在人的壽命無限長的假設上去悲憫貓,保證它短暫的貓生得到最多的照顧就行了。行,那我倒希望透過貓,使他客觀看待有和無,坦然接納得與失。
同事對男孩養貓持有反對意見,他說男孩子還是不要養貓吧,貓太陰柔了。這是我養貓的另一個顧慮。我曾經也有和同事一樣的思維定式:貓都是溫柔的,狗都是勇猛的,農民都是淳樸的,商人都是狡猾的。在我徵求兒子的意見,問他喜歡哪個顏色的彩筆的時候,他說,我穿的衣服是紅色條紋,那我今天就喜歡紅色吧。看吧,他今天喜歡紅色,明天也可能喜歡藍色。我打算儘量不去幹涉他人生中的無限可能,我相信沒有一件事、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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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姥給他打電話說,貓媽媽再有個三五天就要生小貓了。他說,我最喜歡貓了,我想把它帶回家。而後一整天他都沉浸在將迎來小貓的喜悅裡。到了晚上,他像往日一樣要求我哄他睡覺。我說,小貓勇敢地離開它的媽媽來到咱們家,獨自睡在屬於它的小床上,不需要別人哄,自己就能睡著。兒子作為哥哥,聽完小貓的“勵志”故事便說,我也能自己睡,這就是我的小床。他躺在床上,又翻了幾次身,自己眯著,然後就真睡著了。
竟然不需要我絞盡腦汁哼一些毫無頭緒的歌曲和講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故事,沒用抱著也沒用拍著,他卻輕而易舉地睡著了。被哄睡任務困擾三年的我終於在今天擁有了一段與自己獨處的時間,看書、寫字、敷面膜、聽音樂,並想著是否該給那隻未曾謀面的貓送一面錦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