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史濟榮
別誤會，此“帥哥”並非指人，乃是一條狗。
我愛搗鼓些花草，但並不喜歡養寵物。2017年老岳父過世，在清理遺物時，發現門角落裡蹲著一隻小狗，已餓得骨瘦嶙峋，無精打采。總不能眼睜睜讓它餓死或變成流浪狗吧，於是被帶到了我家。
這是一條灰黃色的土狗，樣子十分普通。剛來時，還有點寄人籬下的不適應，後來混熟了，膽子和食量一起增大，漸漸地出落得毛髮油亮，神采飛揚。
當週邊的公狗都匯聚到我家時，才發現原來那是條母狗，還發情了。面對那麼多色迷迷的公狗，大的小的，土的洋的，揮之不去，驅之又來，我們深感無力和無奈，只好睜隻眼閉隻眼。不久，五隻狗仔呱呱墜地，又半年，第二胎也是五隻再次降臨。雖是同一條母狗所生，卻毛色雜亂，形態各異，可見母狗的交際比較廣泛。
我們家一下子“狗丁興旺”起來，可這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它們糟蹋糧食、踐踏花草、不注意環境衛生種種劣跡倒也算了，關鍵是它們盤踞在車庫門口，拉幫結夥，向過路人狂吼不停，甚至對騎腳踏車、三輪車的人窮追不捨，儼然成了“觀橋地頭蛇”、“後畈小霸王”。路過此處者，或避而遠之，或奪路而逃，或抬腳就踢，或張口便罵，反正沒一個誇獎它們的。
它們依仗狗多勢眾，隨時擺出凶神惡煞的樣子，稱霸一方，不分遠近親疏，逮誰吠誰，連左鄰右舍也六親不認，照樣追上去狂叫幾下。
這下好了，上門告狀的、指桑罵槐的，聲聲進入我們的耳朵，弄得我們壓力山大，想袒護它們也無能為力了。終於在某一天痛下決心，全部送走，統統遣散。
這時，其中一條小狗帶著主角的光環閃亮登場了，我們實在不願把它也列入遣散名單中。憑什麼對它心生惻隱呢?我想一是因為它是雄性的，不會帶繁衍之災;二是它可憐巴巴的眼神讓人憐憫。
其實這條狗並不出眾。它血統不純，是土狗與寵物犬的雜交種;它體型不大，沒有高大威武的雄姿;它色澤暗淡，咖啡色的絨毛沒給人光彩奪目之感;尤其是，它的毛髮下還隱藏著讓人生厭的跳蚤。
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烏鬼(方言音同‘主’)灶貓”，這名字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強。
誰叫它長成灰不溜湫的樣子呢!
這小傢伙卻不介意我給它起了個不雅的名字，照樣守在我身旁，寸步不離，很乖巧，很粘人。我坐在院子裡玩手機，它就蹲在旁邊;我出門去，它就在前面開路;有幾次我去參加活動，它也緊緊跟隨，我動它也動，我停它就趴在我的腳邊怡然自得地睡覺，我們拍照片時，它過來湊熱鬧、蹭鏡頭，趕也趕不走，所以我許多照片上總有它的影子。
它對我上班的時間和路徑尤其熟悉，早上我剛開啟院門的一條縫，它立即鑽出身去，熟練地往學校方向奔去，路上見我走得太慢，便東嗅嗅西蹭蹭地等著我，待我走近了再往前走，我進入辦公室，它就趴在門外站崗放哨，趴厭了會到池塘邊去玩一會兒，趕麻雀、追松鼠，活像個淘氣的孩子。
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忠犬八公》《老黃狗》《人狗奇緣》等電影都在表揚他們的忠誠如一，忠心護主，讓人感動。我與它相處久了，也總被它的忠心所感動。
有一回我下班，見它沒在門口，叫了幾聲也不見蹤影，我以為它回去了，就顧自回家。直到吃完晚飯還沒見它回來，我只好迴轉去尋找。當看到它仍老實地趴在辦公室門口時，我既好氣又好笑，我說你傻不傻，這麼晚了還也不曉得回家。可內心卻被它的情義所打動，除了它，試問還有誰能為我如此痴痴守候?
我對它的好感與日俱增。
去年，有幾個高三女生因喜歡逗狗玩而常到圖書館來，有時還帶著骨頭、雞爪來餵它。那天一女生問我，老師，它叫什麼名字?
我不能再說“烏鬼灶貓”了，那樣太傷它的自尊，尤其是女生面前得給它留點面子。於是我說，它叫“帥哥”。
女生們一聽，說這個名字好，便帥哥、帥哥地叫它。之後看到它，就說“帥哥，過來。”“帥哥，給你點吃的。”這名字給它賺足了面子，一見那幾個女生它便活蹦亂跳地迎上前，伸出爪子與她們握手。
▲帥哥戰白鵝
我也改口叫它帥哥了。一天我逗它說，帥哥，你真的帥嗎?小傢伙也伸出爪子來與我握手，它默認了。我說，嘿，你倒老實不客氣，連謙虛一下也免了，羞也不羞?
這時我發現“帥哥”確實有點帥，它捲曲的耳朵，厚厚的絨毛，貓一樣的鬍鬚，貂一樣的尾巴，馬一樣的鬃毛，都帶有獨特的風采;它雖不高大，但小巧精緻，軀體勻稱，動作敏捷;它聰明伶俐，乖巧懂事，討人喜歡。總之越看越讓我滿意，這大概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帥哥落荒而逃
我和帥哥成了好夥伴。
有帥哥在旁邊，我總有心裡踏實的感覺，不再有孤獨感，好久見不到帥哥，我會忍不住掛念它。吃飯時，肉骨頭、雞脖子、魚尾巴這些自然都歸它了，有時在外面聚餐，也會想著給它帶點剩菜回來。
帥哥對我也有依賴感。在我腳下，它會睡得很香，很心安理得。吃飯時它就自然地站在我身邊，接住我丟給它的骨頭。有時它會直立起來，用爪子拍拍我的肩膀，意思是說：哥們，別光顧著自己吃，我還沒吃呢。可已沒什麼吃的了，我只好把自己的一口飯餵給它。
寫好文章，關掉電腦，我習慣地衝外面喊一聲：帥哥，回去嘍。帥哥就屁顛顛跑來，在前面開路，充當了最稱職的警衛員、最貼心的勤務兵。
人與動物之間的情緣，說起來真是奇妙。
作者簡介 ▏史濟榮，浙江上虞豐惠中學老師。致力於文學創作和鄉土文化研究，曾創作《丰情惠韻》等小說，主編《豐惠老臺門探秘》等書，在網路播音平臺上播講《史說上虞》和《聽史老師講上虞民間故事》。系紹興市作家協會會員，上虞古縣城文史研究會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