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故事從下面這張照片講起。
這是一間留學生出租房臥室:狹小的房間裡,沒有床,連多餘的傢俱也沒有,只有一張直接鋪在地上的床墊。
22歲的小婷就住在類似這種房間裡面,此時已經是她來美國的第四個年頭。
當每天完成三四個面試之後,這位精疲力竭的中國女孩回到這裡時,心裡總會感到一絲絲的暖意。
這個幾乎連燈光都不怎麼亮的蝸居,卻是除了父母的跨洋電話之外,唯一能帶給她淡淡慰藉的空間。
對於小婷來說,她太需要這樣的慰藉了。
因為在美國大學畢業之後,為了留在心儀已久的美國,她真正體會到了一個人的驕傲、尊嚴、自信是如何被現實粉碎得蕩然無存的。
作為美國中檔級別的名校畢業生,她最初給自己設計好了完美的藍圖:
第一步:找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留在舊金山、洛杉磯、紐約、華盛頓這樣的大城市;
第二步:在成為公司業務主管這樣的中層之後,擁有一定事業基礎;
第三步:利用人脈和資源融入本地上流圈子,選擇一名優秀的美國精英人士,結婚生子。當然,條件特別優質的華人也可以考慮。
第四步:獲得綠卡,完成移民,逐步將父母從國內接過來,最後順利取得美國國籍,完成人生完美轉變。
然而,一切都沒有按照小婷想象的那樣發生!
最初,她每天精挑細選地確定僱主,投出3-5份簡歷,期望月薪都是4000美元以上——這是她對自己月收入心理上能承受的最低要求。
然後,連續一週,每天郵箱的收件箱裡空空如也,除了信用卡公司的催賬郵件之後,沒有任何招聘企業的面試通知。
小婷並沒有慌張:也許是自己的條件太優秀,對方不敢接招。
她又增加了每天投遞簡歷的數量,從5份增加到10份,而且高中低端招聘企業都各有一些。
一週過去了
兩週過去了
一切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她沒有得到任何回覆。
小婷慌了。
這個時候距離畢業已經過去小半年了。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郵件系統出問題了,或者自己的郵箱被人黑了,導致企業人事沒有收到自己的簡歷。
簡歷投遞數增加到了30份,足足漲了3倍。
終於收件箱顯示有新郵件了。
小婷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點開一看,結果是自己為了湊數選擇的一家位於郊區附近的創業工作室,發來的通知面試的郵件。
放在一年前,自己幾乎不會正眼看一下這種公司。
本來想當即刪除這封郵件,但小婷卻猶豫了:
因為馬上她的簽證要到期了,要想繼續留在美國,她必須儘快找到一家公司,然後申請H1b工作簽證。
最終,小婷選擇了去面試,並開始在這家只有五個華人的公司上班。
然而,很快全球疫情爆發,公司業務迅速萎縮。
小婷清楚地記得當時的場景,公司老闆,一個50多歲的香港中年男子把自己叫到辦公室:
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Linda,我們不能繼續聘用你了!”
那一刻,小婷反而解脫了,因為在這樣一家她自己都味同雞肋的企業裡面工作,每天晚上她覺得生不如死。
最終,小婷又回到了出租房,走上了求職面試的熟悉道路。
小婷的經歷,幾乎是堅定地希望留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群體的一個縮影:
成功者也有,受傷者也有,“遍體鱗傷”者更多。
最新資料顯示:
儘管受疫情影響,中國赴美留學生數量下降,但是2020年全美152萬國際留學生,中國留學生依然達到47萬。
這個數字佔到總留學生人數的三分之一,是排名第十的墨西哥留學生人數的24倍。
而且在低齡國際留學生中間,中國佔據了總人數的47%,排名第一。
每年選擇留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在5-8萬左右,大部分以常青藤名校為主。
隨著美國就業機會減少,畢業選擇留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最大的挑戰就是獲得H1b工作簽證的機率越來越難。
現在H1b的申請人數是在30萬人左右,而美國移民局的簽證配額是8.5萬個左右,而且開始引入電子抽籤。
抽中難度可想而知。
而且申請H1b工作簽證必須要求申請人處在就業狀態,對崗位屬性也有要求,僱主同意為僱員申請這種簽證。
但目前美國就業形勢越來越嚴峻。
一方面是疫情爆發,許多企業紛紛裁員,就業崗位大大減少。
另一方面,許多美國企業主都不願意幫助中國留學生去申請工作簽證,又麻煩又費時間和精力。
這也是許多美國企業越來越不願意僱傭中國留學生的重要原因
加之固有存在的對華人群體的歧視情緒,讓許多中國留學生在求職過程中舉步維艱。
許多留學生跟小婷一樣,此前充滿對留在美國一片光明的美好憧憬,還有名校畢業的自豪和驕傲,然後這一切都被殘酷的求職現實撞擊得粉身碎骨。
有些留學生每天投出的簡歷多達四五十份,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傲氣和自信,只要是稍微合適的招聘公司,就立即點選申請應聘,傳送簡歷。
然而,每發出一份求職簡歷,就如同發射出一枚摧毀自己驕傲和自尊的子彈,將他們的美國名校自豪感擊得粉碎。
在紐約,一位來自廣州的女孩amanda,國內讀的廣東最好的中學,在美國也是讀的中高階的名校。
但是自從疫情被解僱之後,就陷入了求職-面試-無結果-求職-面試-無結果的“死迴圈”。
偶爾會有面試機會,結果面試官一看是中國女孩,草草提問之後就讓她回去等候通知。
這樣的結果當然是沒有任何結果。
每天晚上,確認手機上沒有任何聘用通知的amanda,就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然後慢慢入睡。
國內的父母並不瞭解情況,打來電話時總是問:工作得怎麼樣了?老闆和同事對你好不好?在美國注意保護好自己。
amanda總是含糊不清地回應:好的,知道了,掛了。
這個時候,簽證已經要到期了,如果沒有找到工作,申請到H1b工作簽證,amanda就只有坐上飛機回國了,這是她絕對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絕望之際,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amanda甚至想通過當地華人的渠道,去與美籍華人、有色人種甚至白人假結婚,從而達到留在美國的目的。
因為這條渠道在當地已經地下化、產業化。
在紐約,amanda認識的一些中國女生透過假離婚拿到了居留權。
但是,amanda身上最後殘存的一點名校驕傲讓她還是沒選擇這條道路。
像amanda這些中國留學生留在美國的最大挑戰就是申請H1b簽證。
因為如果要申請這種簽證的前提,就是必須找到工作。
在疫情當下,許多中國留學生苦苦應聘不成,只有選擇去城市附近的中國城、唐人街當銷售員,就是俗稱的打“黑工”。
這種銷售基本上是公司最底層,也是最累的工作,甚至還不如保潔員。
大部分工作內容就是每天去街上發傳單、打電話、拉客人。
回到辦公室還要負責給老闆訂咖啡、擦桌子。
每天不得受盡了客戶的冷嘲熱諷和白眼之外,還要被老闆和同事呼來喚去,大聲呵斥。
許多留學生只要一有其他機會,第一時間就辭掉工作,摔門而出。
因為作為名校學子的他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對尊嚴的踐踏和對人格的侮辱。
文章開頭提到的小婷,不得已選擇了“打黑工”這條道路。
但最終她還是離開了那家帶給她無數痛苦記憶的公司,又重新回到了那個狹小的蝸居,開始熟悉而漫長的投遞簡歷之路。
有人曾經勸小婷、amanda這樣的中國女生:背井離鄉在美國這麼辛苦,何必呢?回國去吧,畢竟是自己的家。
但小婷們的意志卻非常堅定:相信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在這裡熬下去,總會實現自己的美國夢!
人各有志,事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