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作品是趙孟頫傳世小楷書法作品中的精品。與他的其他小楷作品如《道德經》等相比,此作起筆敦重典雅,既無媚笑之態,又無蝌蚪之蠢,輕重得宜;
趙孟頫小楷汲黯傳放大正版
¥44.1
購買
行筆從容不迫,一氣呵成,既無風馳電掣之暴,又無婀娜柔弱之軟,雖峻利而不失溫和;
收筆似稍重,倒更顯筆鋒不苟。彎筆從容使轉,凝遲內含;
折筆立頓方稜,工雅文靜。豎筆捺撇皆重,其他筆畫疏淡參差,穿插其中,如叢碧中疏枝密葉,月光透射,掩映成趣。
其點雖小而頗顯神采。或左或右,或上或下,俱能各逞其姿,重可如山墜石,輕可如毫末隨風。
行間兩側朱絲為限,直行左右協調,而橫不成列,反而相互酬對,相得益彰。
趙孟頫自稱《汲黯傳》得唐人遺風筆意。清代馮源深評雲:“此書方峻,雖據歐體,其用筆之快利秀逸,仍從《畫贊》,《樂毅》諸書得來。”倪瓚也說:“子昂小楷,結體妍麗,用筆遒勁,真無愧隋唐間人。” (引自《書林藻鑑》 )這件作品也是小楷初學者最好的範本,為歷代書家所推崇。
《汲黯傳》書風與趙孟頫傳世小楷風格迥異,故歷來對此真偽爭議頗多。一種推斷為俞和(1307-1382)仿趙之作,持此觀點者頗多,臺灣的張光賓、傅申、大陸的王連起等。俞和好仿趙書,也多臨晉人小楷如《樂毅論》等。其精工紮實、功力深厚處,是其他學趙者難以達到的。但趙的虛和婉麗,俞和卻沒有能學到,以此辨俞和作偽趙書,可謂洞若觀火。《汲黯傳》同他自臨的《樂毅淪》、《臨定武蘭亭序》款書小楷一樣,也是隻見方峻剛利,而沒有趙的虛婉遒媚。還有的認為此或為文徵明臨本,其中跋語中的補筆說明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而已。但堅持認為這是趙孟頫不朽之作的學者大有人在,“僅憑書風方峻剛利,即文徵明所言軌方峻勁,便斷《漢汲黯傳》為俞和書,似證據稍欠,況以俞和小楷《樂毅論》與《漢汲黯傳》相比,不僅欠於精工老到,且於神韻亦不可同日而語也。”(黃惇《中國書法全集》趙孟頫卷,下冊,第475-476頁,榮寶齋出版社),再次肯定此帖的藝術價值。
趙孟頫 《漢汲黯傳》冊(傳) 小楷,紙本,烏絲欄 17.6×17.4cm×10 1320年 日本東京永青文庫藏
《汲黯傳》釋文:
汲黯字長孺,濮陽人也。其行有寵於古之衛君也。至黯十世,世為卿大夫。以父任,孝景時為太子洗馬,以嚴見憚。
武帝即位,黯為謁者。東粵相攻,上使黯往視之。至吳而還,報曰:“粵人相攻,固其俗,不足以辱天子使者。”河內失火,燒千餘家,上使黯往視之。還報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燒,不足憂。臣過河內,河內貧人傷水旱萬餘家,或父子相食,臣謹以便宜,持節發河內倉粟以振貧民。請歸節,伏矯制罰。”上賢而釋之,遷為滎陽令。黯恥為令,稱疾歸田裡。上聞,乃召為中大夫。以數切諫,不得久留內,遷為東海太守。
黯學黃、老言,治官民,好清靜,擇丞史任之,責大指而已,不細苛。黯多病,臥閣內不出。歲餘,東海大治,稱之。上聞,召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治務在無為而已,引大體,不拘文法。
為人性倨,少禮,面折,不能容人之過。合己者善待之,不合者弗能忍見,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遊俠,任氣節,行修潔。其諫,犯主之顏色。常慕傅伯、爰盎之為人。善灌夫、鄭當時及宗正劉棄疾。亦以數直諫,不得久居位。
是時,太后弟武安侯田蚡為丞相,中二千石拜謁,蚡弗為禮。黯見蚡,未嘗拜,揖之。上方招文學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默對曰:“陛下內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變色而罷朝。公卿皆為黯懼。上退,謂人曰:“甚矣,汲黯之戇心!”群臣或數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諛承意,陷主於不誼乎?且已在其位,縱愛身,奈辱朝廷何!”
黯多病,病且滿三月,上常賜告者數,終不愈。最後,嚴助為請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職居官,亡以愈人,然至其輔少主守成,雖自謂賁、育弗能奪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
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廁視之。丞相弘宴見,上或時不冠。至如見黯,不冠不見也。上嘗坐武帳,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見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見敬禮如此。
張湯以更定律令為廷尉,黯質責湯於上前,曰:“公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業,下不能化天下之邪心,安國富民,使囹圄空虛,何空取高皇帝約束紛更之為?而公以此無種矣!”黯時與湯論議,湯辯常在文深小苛,黯憤發,罵曰:“天下謂刀筆吏不可為公卿,果然。必湯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仄目而視矣!”
是時,漢方徵匈奴,招懷四夷。黯務少事,間常言與胡和親,毋起兵。上方鄉儒術,尊公孫弘,及事益多,吏民巧。上分別文法,湯等數奏決讞以幸。而黯常毀儒,面觸弘等徒懷詐飾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筆之吏專深文巧詆,陷人於罔,以自為功。上愈益貴弘、湯,弘、湯心疾黯,雖上亦不說也,欲誅之以事。弘為丞相,乃言上曰:“右內史界部中多貴人宗室,難治,非素重臣弗能任,請徙黯。”為右內史數歲,官事不廢。
大將軍青既益尊,姊為皇后,然黯與亢禮。或說黯曰:“自天子欲令群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貴,誠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耶?”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以朝廷所疑,遇黯加於平日。
淮南王謀反,憚黯,曰:“黯好直諫,守節死義;至說公孫弘等,如發矇耳。”上既數徵匈奴有功,黯言益不用。
始黯列九卿矣,而公孫弘、張湯為小吏。及弘、湯稍貴,與黯同位,黯又非毀弘、湯。已而弘至丞相,封侯,湯御史大夫,黯時丞史皆與同列,或尊用過之。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黯罷,上曰:“人果不可以無學,觀汲黯之言,日益甚矣。”
居無何,匈奴渾邪王帥眾來降,漢發車二萬乘。縣官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黯曰:“長安令亡罪,獨斬臣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中國,甘心夷狄之人乎!”上默然。後渾邪王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五百餘人。黯入,請間,見高門,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絕和親,中國舉兵誅之,死傷不可勝計,而費以鉅萬百數。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賜從軍死者家;滷獲,因與之,以謝天下,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帥數萬之眾來,虛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養,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而文吏繩以為闌出財物如邊關乎?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贏以謝天下,又以微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臣竊為陛下弗取也。”上弗許,曰:“吾久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後數月,黯坐小法,會赦,免官。於是黯隱於田園者數年。
會更立五銖錢,民多盜鑄錢者,楚地尤甚。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也,召黯拜為淮陽太守。黯伏謝不受印綬,詔數強予,然後奉詔。召上殿,黯泣曰:“臣自以為填溝壑,不復見陛下,不意陛下復收之。臣常有狗馬之心,今病,力不能任郡事。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願也。”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臥而治之。”黯既辭,過大行李息,曰:“黯棄逐居郡,不得與朝廷議矣。然御史大夫湯智足以距諫,詐足以飾非,非肯正為天下言,專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好興事,舞文法,內懷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為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公與之俱受其戮矣!”息畏湯,終不敢言。黯居郡如其故治,淮陽政清。
後張湯敗,上聞黯與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居淮陽十歲而卒。卒後,上以黯故,官其弟仁至九卿,子偃至諸侯相。黯姊子司馬安亦少與黯為太子洗馬。安文深巧善宦,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昆弟以安故,同時至二千石十人。濮陽段宏始事蓋侯信,信任宏,官亦再至九卿。然衛人仕者皆嚴憚汲黯,出其下。
文徵明跋:
右趙文敏公所書《史記·汲黯傳》,楷法精絕,或疑其軌方峻勁,不類公書。
餘惟公於古人之書,無所不學,嘗書歐陽氏八法,以教其子。又嘗自題其所作《千文》雲“數年前學褚河南《孟法師碑》故結體如此。”
此傳實有歐楮筆意,後題延佑七年手抄於松雪齋,且雲:“此刻有唐人遺風。”觀此當是石本傳世,豈歐褚遺蹟邪?考歐趙兩家金石錄,無所謂《汲黯傳》,竟不知何人書也。
公以延佑六年謁告還吳興,至是一年,年六十有七矣。又明年至治二年卒,年六十有九,距此才兩年耳。
公嘗得米元章《壯懷賦》,中缺數行,因取刻本摹搨以補,凡書數過,終不如意,嘆曰:“今不逮古多矣。”遂以刻本完之。公於元章,豈真不逮者?其不自滿假如此。
此傳自“反不重邪”以下凡缺一百九十七字,餘因不得刻本,漫以己意足之。
夫以徵明視公,與公之視元章,其相去高下,殆有間矣。而餘誕謾如此,豈獨藝能之不逮古哉!因書以識吾愧。
辛丑(1541)六月既望,文徵明書,時年七十有二。(據影印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