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木蘭詩》的形象及藝術
中國歷史上,《詩經》是最早出現的藝術價值較高的民歌作品。繼《詩經》之後,漢魏六朝時出現了一種能夠配樂歌唱的新詩體,叫做“樂府”。它曾大放異彩,成為中華民族優秀文化遺產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
“樂府”本是官署的名稱,負責制譜度曲,採集民歌民謠,後人稱之為“采詩制度”。北朝於戰亂間隙所奉行的采詩制度,與兩漢一脈相承。保存於郭茂倩《樂府詩集.梁鼓角橫吹曲》中的北朝樂府民歌,雖然只有六七十首,但內容深刻,題材廣泛,反映了廣闊的社會生活,富有與南方詩歌大相異趣的粗獷豪放的氣概,呈現出另外一種風情民俗的畫卷。由於北方各族長期混戰,反映戰爭的題材就多些。有描寫戰爭和徭役帶給人們苦難的,有歌頌剽悍的尚武精神的。其中,《木蘭詩》滿懷激情地讚美花木蘭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的壯舉,與《古詩為焦仲卿妻並敘》一起,被譽為樂府民歌中的雙璧。花木蘭的藝術形象更是家喻戶曉,成為影響至今的女英雄。《木蘭詩》的敘事模式,不僅開拓了五言詩的新領域,而且對七言詩,歌行體以至律詩絕句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木蘭詩》是一篇比篇敘事詩。從內容上講它主要描述一個代父從軍的故事,刻畫了木蘭這一巾幗英雄的生動形象和高貴品質。詩風明朗生動,質樸剛健。為塑造好這一英雄人物,全詩採用順序,整體分為出征前,從軍生活,從軍歸來三個部分。構思時也沒有平均用筆墨,為很好地駕馭人物,塑造形象,詩歌重點放在了第一和第三部分。
詩一開始就開門見山,迅速切入對人的描述,開頭六句用的是北朝民歌《折揚柳》中的句子。運用的是同樣的起興比喻,但這不是抄襲,因其內容和題材可完全不同。起始句似乎是表聲音,沒有具體意義。接下來“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一句就使人產生疑問,不知因何而嘆從而引發閱讀興趣。“問女何所思”一句引出一個問題,那就是誰在發問?有人認為是父母在問。的確,聽到女兒嘆息關切地詢問是可能的。有人認為是敘事人在問,因為本詩是口頭集體創作的民歌,而民歌是可以配樂歌唱向,歌唱者能以敘事人的身份進行擬問。以上兩種說法並不矛盾。在民間講唱文學中,演唱者往往有敘事人和故事人物的又重身份,敘事人的語言與故事人物的語言有時是相融合的。因此,下文的“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等四個答句就一可視為父母與女兒的問答,二可視為敘事人的擬問擬答。同樣,這首詩常以第一人稱來敘事,既可看作花木蘭的自述,也可以看作敘事人的轉述。
以上開始部分該是交待木蘭從軍的原因,作者卻沒有平鋪直敘,而是以木蘭沒有心思織布起頭顯示她內心的不平靜。接下來本該介紹為什麼,但沒立刻寫出,而是用了兩個意思相同的問句,隨後又是兩個意思相同的答句,但都沒從正面解答問題。也就是說它並沒有直接點明以上“嘆息”的原委。這四句並非多餘,南北朝民歌中常有為強調某一重點問題而反覆詠唱的現象,一為突顯民歌的淳樸風格,更為強調敘事人設計的問題。這四句詩就對後面說出的原因起到了實出強調作用。這樣一問一答才切入正題: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這裡提到了可汗,而結尾處提到的卻是天子。“可汗”是古西北民族對君主的稱呼。“天子”是封建社會漢民族對君主的稱呼,但在這裡卻成了同義詞,這不前後矛盾嗎?其實,我們只能看作在當時漢語裡己有了外來語的成分,何況民歌的敘事者在文言中也可以有更大的自由。“十二”同下文的“十二年”“十年歸”等數目字都是虛數。習慣上這類數字都顯示“多”的意思。軍書十二卷之多旨在強調木蘭的父親這次非出徵不可。卷卷有爺名顯屬誇張。到這裡讀者才明白,木蘭沒有心思織布是因為可汗大徵兵,父親也在被徵之列而又年高無法應徵。但“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這就不能不使木蘭犯愁了。詩一開始就把木蘭放在這樣一個矛盾面前來表現,對人物的塑造設定了一個特定的氛圍,重重壓力,一幅重擔,面對現實怎麼辦?“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徵”。
此處沒有平鋪直敘,而是從人物心理活動入手,在敘事的同時注重性格刻畫,使人看到了一個敢於勇挑重擔,富有責任感的婦女英雄形象。
在現代改編的影視劇巾,大都對花木蘭出征前的氣氛渲染做得十分到位。尤其對木蘭出征決定時細膩的心理描繪,一個普通勞動婦女穿上男裝扮成男子上戰場打仗,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無怪乎現代藝術劇中都用了很大氣力去描述木蘭為了從軍怎樣說服父母,說服兄弟。詩中卻輕而易舉就略過了這一節。
接下來寫準備出征,用了四個重複句式,內容無非是買戰馬及用具。東南西北都是虛位而非實指。這裡用來誇張形容準備工作的緊迫情況,渲染戰事的緊張,如照實講反而不合情理。下文“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中東和西也是如此,照實就講不通了,這也正是民歌的特色。正如明代謝榛所說:“此乃信口道出,似不經意者。其古樸自然,繁而不亂,若一言答,一市買鞍馬,則簡單無味,殆非樂府家數。”
, 詩的下一部分寫木蘭踏上了征途,在行軍和戰鬥中突現其思親和緊張。越發顯出堅持數年戰鬥之不易。“旦辭爺孃去”以下八句寫離別父母奔赴戰場。用的是重複句式,將從軍征途分兩段,句式雖同,地名卻在變換,顯出戰事緊急,馬不停蹄。這裡,作者並沒忘記著力刻畫的英雄是個女扮男裝初次遠離父母的女孩。“不聞爺孃喚女聲”正合當時木蘭的處境和身份。明代譚遠春評論這句說“尤妙在語帶香奩,無男征戍氣”。無男子征戍氣也正是詩的高明之處,也只有這樣,才使花木蘭這一形象更顯明,更富有個性。以此改編的河南梆子《花木蘭》中,就有了“誰說女子不如男”這段名唱。原詩雖少細節,但以上描述足可以看出木蘭不同於一般的女子,同時她畢竟還是女子。她毅然替父從軍,去接受嚴酷戰爭考驗的同時,對家鄉,對親人充滿了依戀懷念之情。這樣突出她的女子身份,非但沒有削弱她的英雄形象,相反的使她從軍舉動更富有傳奇性,更引人入勝,人物也顯得更加真實可信。
隨後寫征戍生活,極其概括。從南征北戰到立功歸來僅用了六句,可謂簡而又簡。它誇張地描寫了木蘭身跨戰馬,萬里迢迢,奔赴戰場。飛越一道道關口,一座座高山。在夜晚,凜冽的朔風傳送著刁斗的打更聲,寒光映照著身上冰冷的鎧甲。“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一句則概括戰爭曠日持久,戰鬥激烈悲壯。使人很容易想到唐代岑參等人的邊塞氛圍。另外,這幾句詩韻律工整,後人常據此懷疑乃唐人所作,也有人懷疑此詩可能在流傳過程中經唐人的加工修改,這些說法都沒有足夠的證據。南北朝時期有不少作品在體制聲律方面接近唐人的近體詩,如北朝民歌中的《幽州馬客吟》,《地驅樂歌》等,除內容痛快外,音調聲律都頗有唐人之風。可見,《木蘭詩》中出現的幾句聲調諧和,對偶工整的律句並不能證明它出於唐人之手。陳胤倩就說過:“朔金傳金柝數語固類唐人,然齊梁人每為唐語,惟唐文必不能為漢魏語。以此可知其真古詞也。”
影視劇《花木蘭》中,為突顯其英雄形象,編者設計了很多的戰鬥場面,不僅表其英武,且現其智慧,表示這個人物不僅能戰鬥而且有智謀。但原詩的興趣顯然不在於表現戰爭,而在於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這一戲劇性事件上,至於戰爭過程,就留給後人去慢慢品味吧!
詩歌最後寫花木蘭歸來後的情景。這部分用了大段文字來竭力鋪寫。首先是木蘭立下戰功受到天子的接見,能受到天子召見,並且“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見所立戰功之大之多。“策勳”是記功薄,古代勳級每升一級叫一轉,十二轉大約是當時最高的勳級。同前邊一樣,“十二”僅表多,並非實指。“百千強”即百千有餘,是形容賞賜的非常多。從這幾句可以看出,當時木蘭是要官得官,要富貴有富貴,當然這又是一個考驗人的地方。可是木蘭經受住了官位和賞賜的誘惑,她只是想盡快回到故鄉與親人團聚。這固然是她對家園生活的眷念,但同時應注意她是女兒之身,她始終都存著這樣一個秘密。如果留在朝內為官,接下來的戲恐怕就不好演了。所以,她只要借一匹千里馬趕回家去。這從側面也顯示了這位平民出身的女英雄不愛功名富貴的優良品德。
經過長期艱苦的戰爭,木蘭終於回到了故鄉。詩歌細緻地刻畫了木蘭全家聞訊後的喜悅。依次用了重複排比的句式,不厭其煩地寫了爺孃,阿姊和小弟的舉動。這種重複排比句式烘托了歡快喜慶的氣氛。隨後寫了木蘭到家後的舉動,同樣也是不厭其祥描寫具體細節。開東閣門,坐西閣床,充分表現了回家以後的喜悅心情。換裝恢復本來面目至使夥伴大吃一驚。“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這一情節頗富喜劇意味。團伙伴的吃驚反襯出木蘭的無比自豪與得意。整個情節也在這充滿喜劇色彩的高潮中結束了。但作者似乎意猶未盡,結尾又寫了四句:“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辯我是雄雌?”謝柱在《四溟詩話》中曾評價到:“此節最為著題,又出奇語,若缺此四句,使六朝諸公補之,未必能道此。”可見結尾四句絕非畫蛇添足,它比喻奇特,又顯得別具一格,而且豪邁有力,語氣中充滿了對木蘭這位女英雄的讚美和讚頌,很好地表明瞭作者對木蘭從軍這一事件的主觀態度,起到了深化主題的作用。
關於此詩所反映的主旨及時代精神,歷來都有如下幾種觀點。
(一),在封建社會中,婦女是沒有地位的。木蘭是一個“當戶織”的勞動婦女,代父從軍,結果是“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男人能做到的,木蘭能做到,男人不能做到的,木蘭也能做到。木蘭這一形象本身,就是對封建社會中歧視婦女的傳統觀念的無情嘲弄。
(二),在封建社會中,追求功名利祿是佔統治地位的傳統思想,多少人夢寐以求。而木蘭經過十年的緊張戰鬥後,凱旋而歸卻推封辭賞,願意解甲歸田,重過勞動人民的耕織生活。這充分反映了勞動人民質樸謙遜的品質。木蘭的這一行為本身就是對熱衷功名利祿的封建士大夫的有力諷刺。
(三),《木蘭詩》的主題思想其實在詩歌裡面己直接點明。便是:婦女並不亞於男子,她們的才能智慧,膽略見識是決不在男子之下的。若用一句話來概括則是:讚美勞動人民出身的婦女英雄。
(四),《木蘭詩》的主題不是歌頌尚武精神,而是反映人民對和平生活的嚮往。不過,《木蘭詩》並不像其它北朝民歌那樣用愁苦的情調,悲劇的形式來表達。當然,故事情節本身使其在客觀上有可能起到歌頌女子英雄的作用。但是,歌頌英雄這個問題在詩中比之主題所反映的問題畢竟是居於次要的,它只能算是詩中所包含的一個思想內容,不能說是主題。
那麼,《木蘭詩》一文究竟表現了一種什麼樣的思想傾向呢?這首詩一開頭就把讀者吸引到它所描寫的場面中了。木蘭平日織布時發出的機杼聲己被她的聲聲嘆息所代替。原因是“沙場秋點兵”,老父名在軍籍,家中沒有長男,這怎能不使她焦慮,愁悶!最後終於作出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徵的勇敢抉擇。
木蘭從軍是迫不得已的,也是非常不合法的。當她一旦作出選擇,她的態度則是積極的,這從她四處購置行裝的繁忙情景就形象地表現出她的主動性和堅決性。木蘭初次遠離家園,異鄉的山山水水都會觸發她的思親之情。詩中對比的描寫是真摯的,也是非常感人的。從軍,使木蘭得以同男子一樣可以施展智慧和才能。十年戰火考驗,使她從一名建功立業的“壯士”,這是一個多麼巨大的變化啊!
戰爭,贏得了勝利也贏得了和平。環境變了,何去何從?木蘭有不可明言的苦衷。在論功行賞的大典中,由於她是一個女子,不配得到自己應有的榮譽,只有辭受封爵,走上解甲歸田的惟一道路。有無名氏作者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用歡快的筆調描寫木蘭骨肉團聚的歡樂。讓她在“當窗理雲鬢,對鏡帖花黃”之後,以女子的面目出現在同伴的面前。難能可貴的是,最後筆者用兔子跑在一起難辨雄雌爪隱喻,說明女子如果有施展抱負的機會,她們的智慧,膽略和才能並不比男子遜色。
作者描寫木蘭的從軍與還鄉,表現了作者進步的思想傾向。問題在於,我們如何正確地去看待這一社會現象。眾所周知,在古代,女扮男裝,除了花木蘭,還有一位黃崇嘏。謝枋得在《碧湖雜記》中把她倆的事蹟當作奇聞逸事加以描述。木蘭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女英雄,她不受爵而歸。黃崇嘏是五代時期蜀國女子,她女扮男裝在蜀相周庠的府上幹事,因其“吏事明敏,胥吏畏服”而被周庠看中,“欲妻以女”,弄得黃崇嘏啼笑皆非,只好明講自己是個女子一走了之。現代黃梅戲代表作《女附馬》,陳述傳奇女子馮素珍為救夫婿女扮男裝考中狀元的事情,她最後雖然落了個團圓的結局,但也同黃崇嘏一樣,不得不脫下官袍,恢復女兒身。
女扮男裝,在封建制度下被人視為反常的現象。“男治於外,女治乎內”是封建禮法的一條戒律。木蘭可以在非常時期秘密代父從軍,併發揮出那潛在的智謀和才能。然而她卻不能隨著戰爭轉入和平繼續留在朝廷為治國而做出新的貢獻。木蘭和《木蘭詩》的作者都無法改變這種命運。
封建禮法加在婦女身上的鐐銬是難以解脫的。清代詞人王筠在《鷓鴣天》中痛感自己不能像木蘭,崇嘏那樣一顯身手,她感慨地寫道:“木蘭崇嘏事無緣”,只好在她的彈詞《繁華夢》裡讓女主人公登上藝術舞臺,用“好將心事付夢詮”來抒發她埋在心中的人生理想。
由此可以看出,木蘭的還鄉,決非什麼不慕功名富貴的問題,也不是什麼熱愛勞動的問題,更不是對當時社會追名逐利單的嘲諷,而是對封建社會壓迫,歧視婦女的一種批判。
《木蘭詩》的作者不可能明確地認識到這一點,因為在那個時代出現這樣的結局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其從木蘭走過的和平——戰爭——和平的曲折道路不自覺地反映了木蘭在特殊條件下所創造的奇蹟,並熱情地歌頌了它。這正是作者忠於現實生活的表現,也是和勞動人民的思想感情相通的。
《木蘭詩》的思想傾向究竟是什麼?用一句話來表述,就是對於普通女子所稟賦的智慧和才能表示了肯定和讚賞的態度。而且也要看到,這種態度是寓於烘托,隱喻等描寫中自然流露出來的。直到明朝末年,人們才用“海內靈秀或不鍾男子而鍾女人”這類明確的語言把它說出來。但在《木蘭詩》中卻沒有明代人那種明顯的尊女卑男驕枉過正的傾向。而明朝人對於婦女潛在智慧,才能和力量做出那樣大膽的詁計,除了當時的社會生活條件外,從歷史思想源流來看,《木蘭詩》是有啟蒙作用的。
從藝術角度看,《木蘭詩》也突顯較高的成就。首先表現在敘事與抒情的有機結合,這一點上,本詩倒頗有南朝民歌之風,表現出豔麗柔弱的一面,於剛健豪放之外見婉約。這主要因為詩歌的主人公是一女子,而戰事場面表現得少之又少之故。對人的心境描寫,心理刻畫,行動描寫都緊緊扣住“木蘭是女郎”這一點,這就使人物的身份,處境,心理結兮得很好。文中雖沒有寫出她的外貌,武藝,戰鬥經過,但其形象卻栩栩如生。
其次,詩的語言具有樂府詩的獨特風格。它生動質樸,極少雕飾爺鑿。像“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一句至今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口語。除“萬里赴戎機”六句文字比較典雅外,其餘都保留著民歌的形式和風格。連鎖,問答,排比,重疊等形式的運用都與民歌大致相同。而且語言豐富多彩,有樸素的口語,有諧適的排比,也有新奇幽默的比喻。這些都是當時文人的作品中很難出現的。另外,此詩的韻角也多次置換,共換了七個韻角,且句式長短不齊,句數參差錯落,這可能多少與時人熱衷傳唱所致。
再次,本詩最明顯的特點是簡繁得體,詳略得當。既不貪多務得,也不一味求簡。全詩緊緊圍繞木蘭形象著墨。有時惜墨如金;有時又沷墨如水,盡力鋪排。如“萬里赴戎機”以下六句,只三十字,便概括了木蘭十幾年出生入死,保家衛國的戰鬥生涯,顯得何等簡練!其中兩句朔風凜冽,刁斗聲聲,月光映雪……,透過環境,景物,氛圍,渲染出花木蘭思家的複雜心情和嚴守崗位的戰士氣質。儘管邊地生活是艱苦的,周圍寂靜的只聽見忽斷忽續的刁斗聲,木蘭和夥伴們仍然身著甲冑,隨時準備為保衛祖國而戰。此情此景多麼耐人尋味!真可謂字字千金,一字減不得。而“東市買駿馬”以下四句凡十二字,僅複述了上文市鞍馬的內容,驟看覺得非常呆板,但仔細品味,又覺得它十分靈活和簡潔。因為這麼一渲染,木蘭及其一家緊張而又周密準備戎裝的氣氛便完全烘托出來。正如劉太白在《舊詩新話》中說:整整四句詩,看去是很板的,其實其間層次分明。因為有鞍馬而無鞍韉,不可以騎之,所以還得買鞍韉;有鞍韉而無轡頭,不可以控御,所以還得買轡頭;有轡頭而無長鞭,不可以驅策,所以還得買長鞭……。這種東南西北循序鋪排的手法,在民歌中固屬常見,但《木蘭詩》中用的尤多且活。如旦辭以下八句,爺孃以下六句。雄兔以下兩句。或依時間,或依輩份,或依性別,都採用了循序鋪排方式。正是在這種很容易流於程式化的鋪敘中,詩卻寫的風趣橫生,興味淋漓,情事如見,景物若畫,從這方面說它又像是潑墨如水了。
全詩寫了木蘭出征前,程途中和回家後的行動和心理,而很少寫她在戰鬥中的英雄業績。表面上看似乎刻畫兒女之情多而英雄之氣少,但從實際效果看,詩中所刻畫的種種兒女情態,正多方面豐富了她的英雄性格,使這一形象有血有肉,真實動人。如“旦辭爺孃去”幾句就顯現一幅標準的少女思親圖,真是呼之欲出。一女兒身,在多年艱苦戰鬥生活中不被覺察己顯聰明和機警;在萬里關山殊死爭奪中又能夠屢建戰功而奏凱歸來,更顯得無比英勇和豪健。在這裡,兒女情與英雄氣不是相得益彰了嗎?
總之,《木蘭詩》是北方民歌的傑作,也是中國詩歌史上的奇葩,對後世乃至當今都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