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之路上的山國
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一個小男孩對爸爸抱怨自己長了一對八字腳,一個小女孩對媽媽抱怨自己沒有新鞋穿。兩個孩子偶爾回頭,發現輪椅上坐著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他根本就沒有腳。
如今,我面臨著和輪椅上的孩子同樣的困境:早期的絲綢之路在lou蘭分出了兩條道路,從蘭向西南,是我在上一章講過的絲路南道;從蘭向西北,是我將要講述的絲路北道。山國,又叫墨山國,是絲路北道上的第一個國家。《漢書》上說,山國的“王”距離長安7170裡,而不是“王城”的距離。它給人的直覺是,這可能是一個沒有王城,找不到中心的國家。再看頁下注,山東琅琊籍的唐代老學究顏師古的註釋是:“常在山下居,不為城治也。”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沒有都城的山地民族。這一困境,顯然比此前我們到達的拘彌、渠勒有都城而找不到,要難辦得多。
就在我為未來的行程發愁時,考古一線傳來訊息,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隊在營盤古城附近,發現了一座貴族墓地。
眾所周知,墓地是人類文明演進的“字典”。人類最早是把自己的同類甚至父母兄弟的遺體,隨便拋向荒郊野外而—了百了的。後來偶然經過時,發現親人的遺體被野獸撕扯得不堪入目,於是動了惻隱之心,用土予以掩埋。此後,每有人死亡,生者便形成了讓死者人土為安的習俗,並在掩埋的地方標上記號,每逢死者人土的那天,與死者有血緣關係的人便一起來到這裡用食物或禮物祭奠,由此開始了對死者尊嚴的保護和區別千其他動物的文明程序。再以後,祭奠由個人發展到家庭,由家庭發展到家族由家族發展到部落,漸漸形成了越來越繁複的人際關係。縱向與橫向的人情不斷扭結,最終形成了人的社會屬性的環環相扣,一種叫作歷史的社仝制度、經濟關係、文化形態便層層登疊地累積而成了。所以老寥個國家和地區的文明演進更,墳基是不可替代的歷史標木。
這座貴族墓地坐落在庫魯克塔橋山南麓,西距慰犁縣城120千米,南距營盤古城大約900米,處在孔雀河北序4十米區域內。墓地有1500米,南北寬數百米,墓葬在150座以上。
在墓葬出土文物中,既有漢晉絲織品、漢代鐵鏡,也有中亞藝術風的內革面具、黃金冠飾,還有希臘羅馬藝術風格的金褸、波斯羅馬玻璃和器皿、黃銅戒指、黃銅手鐲以及波斯瑜石藝術品。其中一個墓主人頭枕中廈錦緞製成的“雞鳴枕”,身著希臘羅馬風格的嵇袍,頭戴黃金裝飾的面具,儼然是世界級藝術品超模。今大的人們只是在文獻中聽說過古男馬藝人高超的紡織藝術,即使在羅馬本土也從未發現實物,能在如此遙沅的地方發掘出古羅馬織金縷,實在令西方學者豔羨不已。
貴族墓地的發現,對於西方來說,其意義在於進一步證實了古羅馬的異彩輝煌:對於中國來說,其意義在於為考古和旅遊增添了新的由頭。而對於我這個寫作者來說,超值的意義在於:第—,貴族墓地集東西方珍奇於一體,說明山國處於絲綢之路要道上:第二,連貴族都富可敵國,說明山國當年人丁興旺,貿易發達;第三,墓地距離營盤古城僅900米,說明宮盔古城有可能就是山國王城。
《水經注,河水》中說:“河水又東,逕墨山南,治墨山城,西至尉牢二百四十里。”文中的“河水”指今孔雀河,文中的“墨山”指今庫魯兄片格山,而文中的“墨山城”與尉犁的距離正好是營盤古城與古尉犁城的距離。據此可以認定,今營盤古城就是漢代山國王城。它背靠庫管塔格山,東接龍城雅丹奇觀,西連塔里木綠色走廊,曾被史學家稱為二蘭”。
疑問仍在。20世紀30年代和50年代,瑞典的貝格曼和中國學者王永炎在墨山南麓的辛格爾村西的一座沙丘上,發現了一座細石器遺址。這座辛格爾遺址,也被懷疑是墨山國都。
1989年,新疆考古工作者在尉犁縣東部乾草湖以西的蘇蓋提布拉克山谷中,發現了一座古城。從古城向北至焉耆有一條古道,沿途有成片的紅柳與胡楊林帶,溪水潺潺,風景如畫,時常有野駱駝跑過,應該是遠古絲路的大道。因此,他們認定這裡才是山國故址。
文章來源:《大話西域》
作者:高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