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鶴翔：母性神聖、女性的美、女人的手

2021年10月30日，垂楊書院城社文化講堂，第32期山東女散文家沙龍分享會上，著名文學評論家趙鶴翔先生作了題為《母性神聖、女性的美、女人的手》的精彩講座。

趙鶴翔，筆名丁彭、羊羽，1933年生，江蘇銅山人。一級作家。1948年參加工作。曾在兗州縣和滕縣地區團委做少先隊工作。1953年調《大眾日報》做記者。曾發表報告文學《人民愛戴的宋伯柱》，山東人民出版社出版。後派編文藝副刊“豐收”，是“豐收”賦名者。後任山東階級教育展覽會專職編輯。所著《寧死不屈的解文卿》，先由《兒童文學》發表，後在山東人民出版社出版，山東省教育廳將其編入中學語文課本。之後歷任兗州縣文化局副局長、中共山東省委辦公廳綜合室秘書、《泉城》月刊副主編、濟南市文聯文學藝術創作研究室主任等職，直至離休。出版作品8種。其中《養澈集》獲劉勰文學評論獎。

參加分享會的嘉賓有：大眾報業集團培訓委總監、山東省散文學會副會長逄春階，齊魯晚報高階編輯李秀珍，山東女散文家沙龍主席劉君，農村大眾紙媒中心常務副主任劉秀平，中國自然資源報山東記者站記者吳文峰，山東廣播電視報社編輯部主任劉錟，垂楊書院副院長、垂楊書院城社文化講堂主管王田田，軍旅作家柳延秀，作家及文友李露、尤怡薌、杜東平、吳明、牟維列、王鶴鳴、馬燕等20餘人參加了分享會。分享會由山東女散文家沙龍秘書長王力麗主持。

在兩個半小時的分享會上，已是89歲高齡的趙鶴翔先生以漫談的方式，從東方與西方，遠古與現代，哲學、藝術與文學等多個維度，探討了母性神聖、女性的美等諸多話題，並以自己創作的散文《女人的手》這個獨特視角，分享了自己關於人生哲思、藝術審美、文學創作的一些鮮活經驗。跳躍的思維，飛揚的神采，詩性的表達，讓整堂講座精彩紛呈，亮點頻現。

母性神聖

講座伊始，趙鶴翔先生動情地朗誦了自己創作的詩歌《告別威尼斯》：“來到這裡/滿眼都是船/都是橋/為了讓人過去/我的雙腳踩在這邊/我的雙手扶在那岸/讓我愛的、愛我的從我的老腰上過去”。他強調“過去”二字的意涵時說，“我們都要學會讓人過去，無論是做人、為文，還是過日子，夫妻之間、母女之間、母子之間、婆媳之間、妯娌之間、兄妹之間，都要學會讓人過去。大格局、大風雅的人都是這樣的，寬宥、大度、淑賢。”
他從中西方文化關於人類進化、文明起源以及神話傳說講起，列舉並闡釋了西方名畫中關於母愛命題的深刻寓意，以及岳母刺字、孟母教子等謳歌母性神聖的大量例項。他將一篇名為《乳賦》的文章推薦給大家。上世紀20年代初，社會保守人士對女性低胸袒臂露脛的穿著大加批判，甚至明令查禁，作為新文化運動倡導者的陳獨秀為婦女解放發聲，嬉笑怒罵寫下《乳賦》一文，以反對婦女束胸裹足，倡導尊重女性，謳歌一種自然之美。
他創作的第一篇文學作品是一首歌頌母親的詩，有一年三八節發表在《大眾日報》上，其中有這樣一句：“母親把苦苦菜變成雪白的乳汁/使我夜裡不再哭泣”。而在他剛剛創作的散文《女人的手》一文中，對母性神聖的謳歌俯拾皆是：“女人的手，溫柔、溫暖、靈巧，由於它不知疲倦，時光往往又在它上面銘刻上粗糙、皸裂、老繭厚重的印記。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人類生命史以榮耀的彩筆給她們的雙手所繪製的彩頁。”“她以自己給予的血，以感同身受的刺骨疼痛，用血語在英雄兒子的脊背上，把‘精忠報國’的民族宏願囑託。從此，我們知道這愛為什麼叫做‘疼愛’。”……
“為什麼母親對我們的愛叫‘疼愛’？”他說，“寫作時要注意我們的用字，要掂量掂量那個字的容量。”

女性的美

趙鶴翔先生援引法國雕塑藝術家羅丹關於女性美的經典論述，讚美女性的形體之美、勻稱之美。他還從本我、自我、超我的哲學命題出發，提醒大家不要侷限在本我、自我的層面，而是要努力向超我過渡，向神聖進階，追求更高的人生境界。
在《女人的手》一文中，他以如歌如詩、含情蘊理的美妙辭章，將東方女性的典雅、閨秀、淑賢、嫻淨、溫柔、敦厚之美描摹得搖曳生姿。他說，“女人的手，與人類的生命息息相關。”“女人的手，譜寫著、釋放著母愛光輝的手。”“女人的手，不止於穿針引線、拾穗，也會拿木杵。”“女人的手，是執干戈以衛社稷的手。”“女人的手，是巧奪天工的手。”“女人的手，是能奏出美妙旋律的手。”“女人的手，是會說話的手。”他說，“全部人類文明史，特別是東方文明史的養成，神州大地的女人，皆以淑賢、慧能、典雅、嫻靜、安謐、窈窕而著稱於世。她們的纖指靈動全都是受惠於善的派生。”
文中還有一段關於他妻子的記錄：上世紀50年代歲尾，他的母親從農村來到濟南，老人家渾身長滿了蝨子，當時亦無替換的衣服（布票也用光了）。在中學當教導主任的妻子，晚上看完學生的作業，打發一對雙胞胎兒女睡下，就脫下母親的內衣，用兩顆大拇指捫蝨……從夢中醒來的他，見妻子兩拇指的血，寫下這樣動人的文字：“她不止一夜在被窩裡偷去了我幾多淚水，溼了半個枕頭。”

女人的教養

趙鶴翔先生認為，女人最偉大的資本是教養。他說，“女人可以貌不出眾，可以平淡無奇，可以資質愚鈍，甚至於可以沒有多少氣質，但不可以沒有教養。”他用大段富含哲思且詩情澎湃的語言，描述了有教養的女人應該有的樣子，特別是面對男人的追求、名利金錢誘惑時的抉擇，給了現代女性很深的教益。
他說，“有教養的女人，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不顯擺，是一株幽蘭，芬芳四溢，而不自知。有教養的女人善解人意，不天真，不偏激，在任何突發的事故面前都能夠處變不驚。”
他說，“有教養的女人，面對男人的追求不盲目驚喜、不虛榮竊喜，懂得在端莊中辨真情，懂得怎樣在婉轉的措辭中拒絕男人的傾慕。讓男人決定離開的時候，即使無助的淚往肚裡流，往心裡流，也不挽留，不痴纏，不蠻纏，懂得緣盡而散，放手給他一條出路，也是給自己留一條生路。”
他說，“有教養的女人，面對名利金錢誘惑，會三思而後行，反覆斟酌，不會輕易地讓自己陷入尷尬的處境。”
……
他說，“如果教養是花，那智慧就是不可或缺的營養。智慧之於女人是博愛與寬容，是充滿自信的風采，是情感中的獨立，更是不計較得失的平衡心態。”

文學是人學

趙鶴翔先生談文學，首先指出其本質：文學就是人學。“人學是講人性的，是剖析人性的，是讚美人性的，是療救人性的”。他說，女人愛文學，首先要愛自己，發現女人的神聖，發現女人的美好，並藉由這些活出自愛自尊來。
他說，山河的美妙，長河的奔流，那些鋪展在地上的美好圖畫，被我們認識、領悟，表現出一切真善美的心靈，展現你能看到的人性的神聖、純淨與崇高。要慧眼識珠，“要有銳利的靈性的穿透力或領悟力，注重修養、修辭、修煉文學”。
作為文學評論家，他研究了100多年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頒獎詞，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只有謳歌人性的真善美，鞭撻人性的假惡醜，才是人類大文學的總趨向。他說，要頌揚人性中一切美好，審視、鞭撻、唾罵那些醜惡的東西，“做文學神聖殿堂忠誠的僕人、忠誠的歌者、忠誠的侍奉者”。

嘉賓發言摘登

逄春階：因為寫小說《芝鎮說》經常向趙老師請教，趙老師說，寫小說一定要有耐心，要有細節，耐心到什麼程度，耐心到關起門來給螞蟻檢查婦科病。他還說，你要成為一個小說家，必須忘記記者的身份，要有詩性的創造，思維飛不起來，永遠都乾乾巴巴。今天趙老師說寫作的時候要掂量掂量詞的容量，就是要琢磨詞怎麼換個說法，如果不換說法，許多時候說的就是廢話，就像說“我丈母孃是個女的”一樣。趙老師還說要學會讓人過去，其實也是他一貫說的要學會感恩。
李 露：趙老師今天一開口就覺得特別親切，操著一口蘇北話，就像聽我老父親聊天的感覺。我的老父親李心田也是江蘇人，說話的節奏跟趙老師一樣一樣的。前不久，我和媽媽第三次到沂源桃花島李心田文學館，看到家裡捐贈的老物件，想起許多兒時的往事、生活的點滴，寫下《懷念我的老父親》的散文，沒想到在第二屆“華成杯”吳伯簫散文獎中獲得特別獎。這是對我的激勵，也是對我老父親在天之靈最好的慰藉。今天聽趙老師的講座受益匪淺，以後會多寫一些東西，讓生活更加豐富多彩。
李秀珍：有20多年沒有見趙老師了，我剛入職《齊魯晚報》的時候，就閱讀、編輯趙老師的作品，趙老師給“青未了”副刊寫了大量的散文隨筆，還開過專欄。看到趙老師身體這麼好，覺得一個老人活成這樣，真是活成了一位智者，活出了一種境界，趙老師是為文學而生的人。文學讓女性自帶光芒。今天跟著趙老師學習，更加自信更加深刻地認識了自己，身為女性是幸福的，而有文學相伴，生活會更豐富，更充實，更快樂。
劉 君：我跟趙老師有一種特殊的緣份，趙老師是《大眾日報》豐收副刊的命名者，可以說，趙老師是最早做豐收的人，我是目前最晚做豐收的人。羅丹說，生活中並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現的眼睛。趙老師就是那個發現美的眼睛。今天趙老師講述了女性方方面面的美，啟發我們思考美到底體現在哪兒？怎樣透過我們寫作的手，去歌頌人性的真善美，鞭撻假惡醜？趙老師講女人可以貌不出眾，但是不可以沒有教養，他告訴我們有教養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的，怎麼樣做才更有教養更美，是對我們每個人的提醒。
柳延秀：今天聽趙老師講課很受啟發與教育，感到女性之美除了外表的美，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教養。母親對我們生活上的哺育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精神層面的給予。想想自己一路走來，成為今天這個樣子，與母親從小給予我的精神營養有很重要的關係。作為一名《紅樓夢》的初步研究者，我在《紅樓夢》的時間線索及作者的寫作手法上有一些新的發現，以後會陸陸續續向大家彙報。
劉 錟：感謝山東女散文家沙龍每月都組織這樣一次高階的文學交流，難得能一直堅持下來，所有的負責人都非常投入和努力。同時也對生活圈子裡有這麼多熱愛文學的朋友感觸深刻，不管什麼年齡，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大家都非常積極主動地參與文學交流。作為媒體人，希望能有更多的機會，提供更好的平臺，方便大家交流和創作。
馬 燕：作為鐵桿粉絲，經常參加山東女散文家沙龍組織的活動。今天聽趙老師講課，不管是從文學的角度、生活的角度，還是對女性之美、對自身的探求來講，重新整理了我許多認知。比如，只要是美的，就要勇敢地說出來，比如，如何真誠地表達對他人的欣賞，怎樣委婉地拒絕別人的傾慕，都對我有很大的啟發。
王鶴鳴：趙老師飛翔的詩心和不凡的閱歷，東西方文化及文學的深厚積澱，不僅讓女性聽了受益匪淺，男性聽後也能夠和妻女、和同事、和姐妹和諧共處，甚至在工作中游刃有餘。趙老師的課讓我有了更多的發現，發現沙龍姐妹們的典雅之美、豪放之美、鏗鏘之美、樸實之美、謙遜之美、勤奮之美、付出之美、知性之美。
李建華：聽趙老師講課，感受最深的就是懂得如何做有教養的女人，這在當今社會非常值得倡導。當我們面對挫折的時候，面對失戀的時候，面對男人追求的時候，如何做到優雅而從容，您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您還讓我們多走進大自然去發現美好，多出去旅遊，看歷史的厚重，走近光靠近光，這都可以讓我們成為更好的自己。
尤怡薌：我在《大眾報社》分管婦女工作，看到很多的女性自立自強，用勤勞的雙手為社會創造那麼多精神財富，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同時也對家庭對孩子的教養付出了很多辛勞，讓我既感動又佩服。趙老師是個老報人、老前輩，今天的授課對我啟發很大，讓我對女性的神聖、女性的價值、女性的教養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與認同。
劉秀平：3年前有幸認識了趙老師，趙老師對我們《農村大眾》沃土副刊非常關心，曾經送了八個字叫“心有沃土，荒年不荒”。趙老師為什麼可以這麼從容？可能他心裡就有一片沃土。今天聽趙老師的講座，我感悟最深的就是審美的生活與生活的審美。趙老師講的自我、本我和超我，是要我們先做好自己，然後發光，像趙老師一樣發光，發現生活中的那些美好。趙老師教會我們審美，教會我們和文學交朋友，和經典相隨，還教會我們怎樣從容地老去。
王田田：今天，聽趙老師這樣一位有著89年人生閱歷和17年國外旅居經歷的人談審美、談人生、談文學，我們學會了怎樣認識自己，怎樣看待生活，怎樣展現自身的價值。趙老師眼中的女性之美，是神聖之美，健康之美，典雅之美，同時也是創造之美。希望我們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手，發現、展示、創造出更多的美好。

撰稿/王田田

攝影/吳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