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胡話,話說胡,
蕎麥地裡挖兩鋤。
一挖挖到棗樹上,
棗樹上,黑乎乎。
張開包袱就拾杏,
拾了葡萄兩嘟嚕。
張三吃了李四飽,
撐得王五夯夯哭。
民謠裡的胡話,是民謠魔幻和荒誕的基礎。總是有人把魔幻歸於他人,其實魔幻很早就存在於民謠之中。
在蕎麥地裡挖了兩鋤,竟然挖到了棗樹上。棗子是紅的,在魔幻般的民謠裡,棗子是黑乎乎的。挖到了棗樹,棗子就落了,張開包袱,應該是去拾棗的,卻在棗樹下拾到了兩嘟嚕葡萄。
張三吃了很多葡萄,自己沒有吃飽,卻讓李四吃飽了。更絕妙的是,李四吃飽了,卻把王五的肚子撐得難受,夯夯大哭起來。
連環套一樣的胡話,看起來是個民間胡說的笑話,卻飽含了民間的智慧。無傷大雅的一錯到底,總會讓人忍俊不禁的捧腹大笑。
這樣的民謠傳播的途徑,最為原始的是鄉村演大戲之前,一個滑稽的男人歪戴著帽子,臉上用鍋灰抹了很多黑點子。他的褲襠很大,裡邊塞著一個籃球。褲腿也很大,籃球會從褲腿裡掉下來。他無數次把籃球塞進褲襠,籃球又無數次從褲腿裡掉出來。最後坐到籃球上,手裡拿著一面小銅鑼,噹噹敲著為自己伴奏,嘴裡就唱起來這樣的民謠。
鄉村劇團最理解鄉村的人們,越是熟悉的說胡話的民謠,越是會得到很高的喝彩聲。最高潮的時候,看戲的人們都跟著他唱同一個民謠,集體說著胡話,集體很快樂。
我也在鄉村看過大戲,我至今還會用河南曲劇的洋調唱這個民謠。在大而無當的快樂裡,整個村莊都快樂起來,這就是看起來毫無意義的民謠最高尚的意義。
因此,在民謠裡泡大的我,就是坐在黃金打造上的椅子上,渾身上下都掛滿緬甸的翡翠,我依然是一個很民間的人,一點也貴族不起來。當然我看見那些莫名裝扮的貴族,也感到很是噁心。
這個民謠最為精彩的語言是夯夯哭,純粹的西峽土話。夯是一種笨重的工具,是修築堤壩用的。哭聲如夯,並且夯夯重疊,很有民間語言敦厚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