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聊的這兩首詩,出自《西遊記》第9回。
話說在長安城外的涇河邊,有一個漁夫叫張稍,還有一個樵夫叫李定。
這兩個都是不入世的高人。
這一天,兩人從酒館裡喝完酒出來,信步走在涇河岸邊,不由得詩興大發。於是,便你追我趕得比賽起作詩來。
閒觀縹緲白雲飛,獨坐茅庵掩竹扉。
無事訓兒開卷讀,有時對客把棋圍。
喜來策杖歌芳徑,興到攜琴上翠微。
草履麻絛粗布被,心寬強似著羅衣。
這首詩是樵夫吟詠的,講的是自己閒暇時的日常。
一間茅屋,兩扇竹門。
自己一個人躺在院子裡,看著天上的白雲舒了又卷,捲了又舒。也或者開啟書本來,教兒女們讀幾段書;也或者有客人來,便一起下幾盤棋。
反正日子就是隨性而自在。
心裡高興的時候,就拄一根木杖,哼著山歌,走在滿是芳草的小路上。興致來了,還可以拎一把瑤琴,去到青翠色的山頂,迎風撫琴,引吭高歌。
雖然自己腳上是草鞋,身上是麻衣,蓋的被子也很粗糙,但自己卻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總覺得,比那些穿綾羅綢緞的人,要舒服多了。
漁夫聽罷,當然不認輸了,於是也和韻作詩一首。
閒看天邊白鶴飛,停舟溪畔掩蒼扉。
倚篷教子搓釣線,罷棹同妻曬網圍。
性定果然知浪靜,身安自是覺風微。
綠蓑青笠隨時著,勝掛朝中紫綬衣。
把船停在溪水邊,自己倚靠著船篷。
或者看看天邊飛過的白鶴,或者教子女搓繩做釣線,或者起身與妻子晾曬漁網。
總之生活就是平淡而悠閒。
內心裡也沒什麼妄想,塵世裡也沒什麼貪求,所以無論無論遇到多大的浪,也覺得安靜;颳起再狂的風,也覺得輕微。
雖然自己身上穿的是蓑衣,頭上戴的是斗笠,可還是勝過那些蟒袍玉帶的人。
畢竟蓑衣斗笠,自己想什麼時候穿戴,就什麼時候穿戴。而那些蟒袍玉帶,豈是想什麼時候穿戴,就可以什麼時候穿戴的!
歷來不少讀《西遊記》的人,都把這兩人比賽作詩的場景,看作是落第文人的抱怨。
吃不到的葡萄總是酸的,關鍵就在於,自己把什麼當作了葡萄。
如果把功名利祿當作葡萄,自己吃不到,當然酸了。可如果因為沒取得,反而把功名利祿給看透了,真心享受自己當下的生活,那就不酸了。
人活一輩子,到底活什麼?
其實就是一個內心的感受。
在這方面,與個人的權勢和財富,還有社會地位,根本沒有多大關係。
你穿綾羅綢緞,是不但保暖,還很光鮮。可我穿粗布衣服,不也一樣保暖?雖然不光鮮,可你為了這份光鮮,免不了要去鑽營,要去巴結,而我卻不用受這種苦。
比較起來,到底是誰得誰失呢?
其實,說一千道一萬,終究還是每個人內心裡,不同的選擇問題。
也就是說,就看你把什麼當作葡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