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得回顧一遍入蜀之戰。《三國志先主傳》:(十六年)先主留諸葛亮、關羽據荊州,將步卒數萬人入益州。《華陽國志》:(先主)率萬人朔江西上。不管是數萬人,還是萬餘人,剛開始的時候,劉備軍萬把人還是有的。
問題是這支部隊非全是荊州兵。作為盟友的孫權,亦派數千人跟隨(光是呂岱北誘張魯就有吳軍2000)。所以,分明是盟軍嘛。接著,二劉相會於涪城,把酒當歌,相言甚歡。說是劉璋為劉備增兵,”令督白水軍,並軍三萬餘人。“
同時還補充了很多的”車甲器械資貨“。實際上,劉璋離開時留下了楊懷、高沛2將,說明這2萬白水軍並不完全聽從劉備的號令。後來張松事敗,劉備設計斬殺楊、高二人,奪了涪城,亦說明了這一點。
有人說:劉璋派法正、孟達去迎接劉備,也帶了4000人。事實上,這四千蜀兵全都被劉備留在了荊州,並沒有跟隨入蜀。”先主令(孟)達並領其眾,留屯江陵。“要知道,孟達正是這支部隊的主將。而副將法正則以參謀的身份,改劉備帳下聽用罷了。
雙方正式開戰後,劉備遇到幾個棘手情況。一是曹操開始打孫權,呂岱中途撤軍,帶著數千吳軍離開。”(呂岱)以兵二千誘張魯。事計不成,權召岱還。“外援沒了。二是由於和劉璋翻臉,葭萌關與荊州的補給線中斷。
部隊沒有糧草,落到了就地徵糧的地步。三是吞併的白水兵是新附,忠誠度不夠,用來當炮灰顯然不可能。劉璋有一個謀士叫劉度的,把左將軍的情況歸納得很清楚:“兵不滿萬,士眾未附,軍無輜重,野谷是資。”還獻了一個堅壁清野之計。
我們不如把巴西、梓潼的老百姓都往西遷,再燒掉沿途的“倉廩糧谷”、築“高壘深溝”待之。則劉備可擒矣!只是劉璋沒有用而已。此時的情況其實是非常危急的。呂岱回去也對孫權講:”備部落零,死亡且半,事必不可。“
問題是即使孫權拆臺,劉備也還有2萬多人。怎麼突然變成”兵不滿萬“了呢?有兩種可能。一是劉備故意示弱,用來迷惑劉璋的,恰好被呂範看見。呂範也眼見為實了。另外一種可能是,白水軍新附,裡面的兵將不僅不能當炮灰。
還需留一部分荊州兵,用來看管俘虜和家屬,以防生變。“先主徑至關中(涪城),質諸將並士卒妻子。”所以,劉備也就只能帶著不足萬人去攻打城池。劉璋沒用劉度之計,曰:只聽說禦敵安民,沒聽過用民避敵也。顯示出一副良心父母官的面孔。
但應對突然的反水,反應倒是不慢。先後派出多支部隊在涪城堵劉備。然後全部被大耳朵打敗。——“十八年,璋遣張任、鄧賢、冷苞、吳壹、劉璝拒先主,皆破敗。”一直到十九年夏,劉備擊敗了這些蜀軍,轉進綿竹,情況才有所改觀。
一是吳國舅先降(壹詣軍降,封討逆將軍 ),劉備得到了第一波兵力補充。二是隨之奉命而來的李嚴、費觀等在綿竹與先主對峙,亦降。劉備得到了第二批兵力補充。接著,綿竹縣縣守費詩也降了,軍力得到了逐次增強。直到此時,劉備才敢分兵去佔周邊各縣,鞏固既得利益。
繼續推進,雒城攻堅戰。——劉循(璋之子)與張任率萬餘人頑抗,劉備圍攻一年未果。龐統也死在了雒城的流矢之下(而非演義裡的落鳳坡)。軍師都死在前線了,尤見戰況之慘烈。由此,才決定讓諸葛亮把荊州託付給關羽。
率張、趙二將兵分三路來援(在龐統死前就已經做出決定)。諸葛亮沿江州(重慶)一線直奔雒城,趙雲走南路平江陽、犍為,掃平諸縣。張飛北上取巴西,協霍峻防張魯(自劉備逆攻,留在葭萌關一直只有800餘人)。
最後,劉、諸、趙在成都勝利會師。再加上馬超趕到城下耀武揚威。劉璋終於在城中尚有“兵甲三萬、糧草充足、上下皆欲死戰”的情況下,選擇了投降。歷時三年的入蜀之戰落下帷幕,《隆中對》完成初步戰略拼圖。
想象中比較容易的劉備入川,軍隊數量先後經歷了萬餘人——不滿萬——納三次降——荊州軍開闢第二戰場——馬超來援的過程。總體來講,面對一個體量與東吳相當的大州(22郡130多個縣,總兵力8萬人)。北邊還有張魯的虎視眈眈。
劉備就是靠著萬把人的資本,在對方主場,靠著對手不停的反投添油,從而搞定一方基業的名場面。可謂之為奇觀也。所以說,並不是西川不夠險。李嚴、吳壹、張任、嚴顏、法正等不夠有名。或是劉備乃殿堂級用兵家。
軍事方面的反常表現,只能從政略上去找原因。戰場上,李、吳、費、法、孟以及後來的龐羲、許靖等一個比一個跑的快,一個比一個投降得利索。一言以蔽之,就是作為割據勢力,劉璋已經被其核心軍事勢力所拋棄的內部投影。
正如隆中對裡指出的:“劉璋闇弱,智慧之士思得明君。”實際上,劉璋請劉備入川來協防張魯,本身就代表著這個政權瀕臨倒閉——飢不擇食。益州內部的東州集團,期望有個強勢的主來主持公道,換取生存空間罷了。
與之相比,倒是益州本土勢力在關鍵時刻紛紛抱團挺璋,積極抵抗劉備,誅殺異己張松。只是他們大多不掌握軍隊。反過來,假使劉璋聽從了黃權等人的建議,不請劉備入川。那麼失去軍隊支援的他?就能靠著“闇弱”抵抗住《隆中對》實施了?
作為肥肉屬性的他,身邊的劉備就不吃了?即便劉備沒有入蜀,屆時率一眾精英扣關白帝城,你就能保證法正、張松等就不投降了?李嚴、吳壹、費觀等就能有戰鬥慾望了?劍閣、涪城、綿竹等要塞是紙糊的,難不成換成白帝就成了金湯鐵底了?
實話實說,劉備收復益州之戰其實搞的還是收復人心的慢操作,約摸著想盡量減少戰損,完整接收益州。結果差點玩脫。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底細,未必會率軍北上葭萌,造成事實上的東西割裂局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