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說法,紅樓夢的故事是從第六回開始的。又是從劉姥姥和周瑞家的這兩個婆子開始的。
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是周瑞家的帶著姥姥見到了真佛“鳳哥兒” 。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依仗著王夫人在賈府的地位,因而得勢。這個婆子是賈寶玉口中死魚眼睛的典型。
從賈寶玉的角度,這可不是個討巧的人,而是個討人嫌的人,我們都很喜歡劉姥姥,周瑞家的很少被提起。劉姥姥上了年紀,經歷多了,自然老道很多。
她和王夫人年紀相仿,四五十歲,被生活打磨得團團轉,難免有些勢利小心眼,私心較多一些,
她是中年婆子裡面很有代表性的一個女人。
從年輕時,周瑞家的和她丈夫就伴隨王夫人左右。估計周瑞是王夫人在孃家時的一個小廝,他媳婦也是王府給配的。
王夫人嫁到賈府,他們作為陪房也到了賈府,他們和王夫人是最貼心的,最知根知底的,也很得王夫人的信任。
平兒是王熙鳳的陪房,權力不小,那周瑞家的作為王夫人的陪房,權力也不小,她也從中受益很多。
比如她的女婿冷子興捱了飛火,她的女兒著急慌慌地過來求母親想辦法,周瑞家的一句話,“我就知道的,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叫女兒回家去等訊息就好了。
她自認為見識過世面,她在自己的認知裡,用自己的判斷,過自己的生活。
香菱的第一次出場是周瑞家的見了。她拉了香菱的手,細細的看了一回,說香菱 “有些像東府裡蓉大奶奶的品格。”
好事的婆子們的特點之一,就是會觀察,有閒情去關注別的人,新來的人,找到談資和嚼舌的資料。
接著問香菱父母在哪裡?家住在哪裡?幾歲了?香菱只說不記得了。周瑞家的“到反為他嘆息,傷感一回。”
見著身世不明的香菱可憐,替香菱嘆息,這是人之常情。可見著同樣可憐的司棋,她就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還會痛打落水狗。
司棋被攆出去,沒有一點同情心。還心生快意,說司棋如今不是副小姐了。司棋想和寶玉多說一句話,她也煩得不得了。
香菱算半個主子,她憐憫著香菱,對著榮國府其他值得同情的丫頭,卻視而不見。
如金釧兒,不見她出來說過幾句話。晴雯,她也是作為旁觀者。
這是陰暗人性的一種表現!
劉姥姥和周瑞家的曾經見識過。
姥姥的親家王成和女婿王狗兒,曾經協助周瑞收過租子。周瑞家的想著在劉姥姥面前賣弄能幹,也不要姥姥打空手回去。
這是她的排場。婆子們看起來虛頭巴腦,卑躬屈膝,可心裡頭有好多個心眼兒。
她們會在自己可以掌握的範圍內靈活辦事。兩件事:
1、送宮花
薛姨媽的意思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各2朵,黛玉2朵,剩下的4朵給鳳姐。薛姨媽沒有交代順序,周瑞家的也沒有多想,只想送完了事,回去處理女婿的事。
宮花最後送給了黛玉,沒有想到黛玉的反應,“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 周瑞家的聽了,一聲兒不言語。也不便和一個小女孩慪氣。
可見,這個女人心底還算正,雖會玩弄話術,分寸感也很好。比寶玉的奶媽李嬤嬤可好多了。
同是婆子,看看賈寶玉的奶媽李嬤嬤。黛玉說了她兩句,她就說黛玉嘴比刀尖還尖。李嬤嬤的道行沒有周瑞家的高,常以愛為名義,狹隘自私,挾裹著寶玉,兩人便不好相處,相互厭煩。
2、為姥姥打秋風
如果沒有周瑞家的,也沒有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打秋風,二進榮國府送瓜果蔬菜,博得老太太歡喜。當然,故事也不會從千里之外,芥豆之微的劉姥姥說起。周瑞家的是推動故事節奏很重要的一個人物。
劉姥姥女婿家和王府的淵源是在王夫人的父親那一輩,王熙鳳的祖父認識。王成祖上和王夫人的大兄弟,也就是鳳姐的父親在京城時連過宗。只是姥姥的親家王成不爭氣,搬到城外去了。
女婿王狗兒說,不容易進賈府的門。
是的,如果周瑞家的打馬虎眼,姥姥也就白跑了一趟,周瑞家的心眼很活,做事又有手段,鳳姐年輕,幾乎話就把鳳姐繞過去了,一點一點套路,王熙鳳也不好當面去問王夫人,都是靠著周瑞家的傳話,這話一傳,變化就大了。
先找了平兒,暗示平兒道:“當日太太是長會的,今兒不可不見。”劉姥姥和王夫人的往常的關係挺好的,要給一些才是的。平兒不敢不留。
鳳姐等著周瑞家的回王夫人的話,她說:“若有甚說的,只管告訴二奶奶,都是一樣。”“叫二奶奶裁度著就行了。”
鳳姐上任,也搞不清楚王夫人的親戚關係,往好地去做,錯不了。周瑞家的又是王夫人的心腹,既沒有改變王夫人的意思,又讓姥姥得了好處,這裡面的學問,是婆子們的特長。
秦顯家的是邢夫人那邊的陪房,同王善保家的一夥的。柳嫂子和周瑞家的是一夥的,柳嫂子掌管小廚房,她也會有餘利的。
周瑞家的不是一味地做老好人,關鍵時刻以自己的利益出發,解決問題。
到了她這個年紀,除開自家的事,自己女婿的事,掛在心頭。喜歡自己喜歡的,對自己好的事,入自己眼睛的,其餘的都不喜歡。
司棋被攆,兩個婆子問寶玉,”還有一句話,我們糊塗不解,到要請問。“ 沒有問出來,就被打岔了。
其實問了也白問,女人都是要長大的,有一天,黛玉寶釵長大了是什麼樣子?生命不是靜止不動。如果真是敢問,賈母和王夫人是不是死魚眼睛?若往深了說,老奴才才是死魚眼睛。
我認為是不是死魚眼睛,辨別方式是:同我們的情感連線的遠近親疏關係。
至於賈寶玉把女人分為三類,寶珠,死珠子,死魚眼睛,只是他的名言。把女人分為三種類型,應該說這是三種階段。
在婆子們那裡,依然有足夠的鮮活的生活,每日有忙不停的柴米油鹽,來不及思考賈寶玉的話,權當做是小孩子的玩意。
紅樓夢裡只要是女兒都美,上了年紀的都不美,突出的是少女審美觀。
大觀園女兒固然很美,婆子們為了現實的生活,而被迫算計一些蠅頭小利,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一出生就註定一輩子逃不出主子的手掌心,只有眼見著小利去了。
周瑞家的和她們用力地活著,就夠了。
我是@小譚話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