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阜平下莊鄉柏崖自然村的村東頭,有著一座特殊的墳墓。墳前石碑豎立,左右植翠柏兩株,四周從未出現過一絲荒涼之景。
裡面安葬的英雄,是從安徽合肥跋涉千里去到了延安,入抗大學習後,立誓一心為革命,最終犧牲在了異鄉河北的女烈士張立。與之一起合葬的,還有她那才出生不久,就被日軍扔進了沸騰的開水鍋中活煮的孩子。
壯士許國,英雄已逝!人們只有以無盡的哀思,不間斷地祭奠去緬懷。這種方式從1943年至今,從未間斷過。
1943年入秋後,為了對晉察翼抗日根據地進行“大掃蕩”,日軍大舉調兵2萬餘,計劃兵分幾路對我軍展開合圍,以達到一舉殲滅根據地抗日力量的目的。
為了避敵鋒芒,根據地計劃兵分三路進行戰略轉移,由第三支隊全權負責轉移工作,支隊負責人為餘光文。主力部隊轉移前,秦榮臻內心充滿著擔憂,還特意將餘光文叫來,交代他:“若是敵人來了,我們可以暫時退一退,然後再打……”可見此次任務的艱難程度。
餘光文出生於1902年,湖南平江縣人。1925年加入地方農民自衛軍,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過湘贛邊秋收起義,反“圍剿”鬥爭,還走過長征路。數年革命路,他曾多次負傷,卻始終堅定著跟隨黨。
1937年11月,餘光文調任晉察翼軍區鋤奸部工作。1939年與出自書香門第,卻一心投奔革命,非要申請到抗日前線戰鬥工作的張立相識。張立原名張振芳,出生於1919年,安徽合肥人。因哥哥是地下黨員故而對黨心生嚮往,便在師範學校女中讀書時就積極參加各種抗日救亡運動,因此加入共青團。
1937年末,全面抗日戰爭的號角越吹越響,張立堅定了奔赴前線抗日的想法。其父母知道後不僅沒有反對,還對著女兒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我們不能當亡國奴。”
就這樣,18歲的張立和兩位同學在一個寒夜中離開了家,一路兜兜轉轉終於去到了西安。張立先後入陝公(北)抗大學習,思想覺悟逐漸提升,還特意將“振芳”改為單字“立”,意為自己將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獨立而戰鬥。
不久後,張立如願加入中國共產黨,她便更加希望自己可以深入前線參加戰鬥。於是在獲得組織批准後,先去到了晉察冀軍區白求恩學校任特派員,後又去到了軍區鋤奸部工作,與時任軍區鋤奸部部長餘光文相識,相知,相戀。
張立和大女兒小寶
經過組織批准後,兩人結為伉儷,翌年便喜得一女。然而,這份幸福並未一直伴隨於他們。
秋季反“掃蕩”打響後,餘光文領命全權負責主力部隊指揮轉移工作時,張立剛剛生下二胎,還在坐月子期間。考慮到這一點,組織上原計劃是想將她和未滿月的孩子,安置到山裡一干部家中去,但遭到了張立的拒絕。
她說她身為共產黨員,就算是敵人打來了,自己也不能撤退,要和大家一起戰鬥。於是,她拖著尚未恢復的身體,抱著年幼的孩子隨部轉戰五臺山區。
12月初的河北早已大雪飄零,這時張立才剛隨部轉移到阜平縣城南莊,不料部隊行蹤暴露遭遇漢奸告密,敵人立馬派兵包圍了村子。由於敵眾我寡,硬拼的勝算不大,餘光文立馬組織部隊突圍。
好不容易趁著月色衝了出去,連夜翻過了菩薩嶺,擺脫了敵人的追捕,去到了下莊鄉柏崖自然村。由於部隊急行軍一天一夜,都不曾吃喝,餘光文便讓司務長去找老鄉買些吃的分給大家,自己就去找負責電臺的同志,準備與組織取得聯絡。
然後還沒等電臺架好,就聽見了槍響。警衛員氣喘吁吁地來報告,村外又有鬼子來了,人數估摸至少3000人。部隊立馬收拾東西,在餘光文的指揮下,兵分幾路突圍。
為了不拖累大家,張立讓餘光文率部先走,說自己一定能跟上。實在不放心的餘光文,留下了5名警衛員護母子三人安全。但是沒多久敵人就衝進了村子,5名警衛員相繼中彈犧牲,張立手中的槍也用光了子彈。
恰好這時候遇上了馬伕邵永順,見她一人帶著兩個孩子不方便,就讓張立將大女兒小寶(餘澤軍)交給他,讓她先撤。兩人分別前,邵永順還讓張力帶話給餘光文,說讓老餘和同志們放心,若我真被鬼子抓出了,就和他們拼了!
然而戰鬥本身就充滿著變數,邵永順帶著小寶順利出了村,張立卻被日偽軍包圍了。加上鬼子在她身上搜索到了手槍,便認定了她就是女八路,然後將其押至村口麥場。
鬼子邀來了村裡所有的百姓,在眾人面前對張立毒打逼問,讓她說出軍區機關在哪,八路軍去哪了。可無論日偽軍如何叫囂,如何折磨她,她始終不卑不亢,高聲回應道:“我是中國人,不是東洋狗!”
敵人意識到這又是一個撬不開嘴的女八路後,便將目光投向了她懷裡的孩子,還派人燒起了一鍋滾燙的開水。水開之後,鬼子強行將她和孩子分開,孩子哇哇大哭聽得張立和所有百姓們都心如刀絞。
“你的不說,我就殺死他!”一鬼子軍官齜牙咧嘴地對著張立說道。
張立拼盡了力氣想要掙脫架著她的鬼子兵,仍然沒能掙脫開。隨後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鬼子一把扔進了沸騰的開水鍋裡。孩子的哭聲似乎響徹了整個村子,村民們全都雙拳緊握,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多看一眼。
很快孩子的哭聲就沒了,張立一邊哭喊著:“孩子,我的孩子……”一邊拼了命地撲向沸騰的鍋旁。可那時候孩子早已沒了生命跡象……
張立轉過頭不斷怒斥鬼子和漢奸是野獸,是豺狼,說他們終將會不得好死,然後便朝著那鬼子軍官跑去,憤怒的神情好似要吃了他一般。
然而她哪裡是鬼子的對手,只見鬼子抽出了刀,第一刀砍斷了張立的右臂,鮮血滋了鬼子一臉;第二刀又從她左胸膛刺了進去,用力的一刀讓刀尖從她後背穿了出來。就在鬼子抽出刀的那一刻,張立倒了下去,鮮血迅速從她身體裡冒出來,染紅了那片黃色的土地。
至此鬼子依然不肯放手,第三刀刺進了她的腹部,還用力擰動了一番……
餘光文大約是在下午一點過,在敵人遠去後才回的村子。看著慘死的妻子和鍋中的幼子,一個在戰場上多次負傷都不曾流淚的戰士,在這一刻悲痛欲絕,哭到一度昏厥。
後來,大家買了一棵樹,做了一副棺材,將張立的身軀拼湊好,與才幾月大的孩子合葬在了一起。往後,整個村子的人都是這對英雄母子的掃墓人。
誰說女子不男?在中國,無數巾幗英雄為了大義,選擇舍小我。23歲的張立,面對敵人寧死不屈,舍子獻身,又何嘗不是優秀女性的代表?
太平本是英雄定,卻不見英雄享太平!這樣的英雄數不勝數,我們無法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會以吾輩之青春去捍衛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而如若真的有來世,真心祝願那時的你們,享盡這世間繁華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