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部名為《覺醒年代》的影視劇再次刷爆熒屏,獲得無數人的讚譽同時也將很多此前並不為人們所瞭解的英雄人物,以一個藝術的形象再次帶到人們的眼前,陳延年就是其中一個。
這是一個二十九歲就為中國革命獻出生命的有志青年,正是因為他們這樣的精神,才換來我們今日的新生活。
對於陳延年,可能有人不是很瞭解,但要是提起他的父親,那可真是家喻戶曉,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陳獨秀。
《覺醒年代》裡的陳獨秀和陳延年
陳延年就是陳獨秀的長子,父子兩人同為無產階級革命家,不幸的是,陳獨秀在抗戰期間最終病逝江津,留下了很多遺憾。在他身後,鑑於陳家為中國革命所做出的貢獻,以及陳家之後落魄的家境,黨和國家一直對陳家頗為關心。
1953年,毛主席乘船路過陳獨秀的老家安慶,就曾專門過問陳獨秀的家庭情況,囑咐人一定要好好照顧他的家人。
輓歌悠悠自江津
陳獨秀出生於1879年,他的家鄉在安徽安慶懷寧縣。陳獨秀自幼喪父,在五歲的時候過繼給了曾是舉人的叔父,並在爺爺的教導下長大成人。
陳獨秀的爺爺人稱“白鬍爹爹”,是一個讀書人,他在撫養陳獨秀的同時,也教他學習四書五經。
陳獨秀舊居
因此,陳獨秀實則是從傳統教育體系中養成的,他在十八歲的時候就考中了秀才,本該像長輩一樣是讀書做官計程車子。
但是,生活在舊社會中的陳獨秀,幼年時期目睹了這社會太多的不公與殘酷,他見到過東北的沙俄士兵濫殺國人,也目睹過官府對暴動的農民施以酷刑,種種事情對他幼小的心靈產生極大地衝擊,逐漸在他的心裡埋下一顆反抗不公與壓迫、拯救危亡與淪喪的火種。
在1898年到1911年這十四年的時間裡,隨著那股變革的時代潮流,陳獨秀亦投身其中,實踐著自己的救國理想。
在那段歲月裡,他致力於新民主主義革命事業,曾是引領革命風潮的一面紅旗。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二十年代末新的革命浪潮中迷失了。陳獨秀做回了一個讀書人,只是在後來的抗日大潮中再次體現出自己赤子的本色。
陳獨秀固然是一個卓越的思想家,他很有才氣,也有膽略,更有恆心,但為什麼卻沒能最終完成他畢生追求的事業呢?或許,我們可以從陳獨秀的個人性格上找到一些答案。
陳獨秀是一個性格十分率直,同時也很要強的人,他率直到了什麼程度呢?有一次,陳獨秀在朋友家中看到了沈尹默寫的詩,他第二天遇到沈尹默本人,當面就說:“昨天在劉三壁上見了你寫的詩,詩很好,而字則其俗在骨,可謂詩在天上,字在地下!”
陳獨秀這番話很是直白,不過沈尹默先生倒也不以為忤,反而發憤練字,終成一代名家。
陳獨秀的要強又怎麼說呢?早在他小的時候,祖父教他背書,為此不知道捱了多少板子。
陳獨秀照片
儘管祖父的教育很嚴厲,手板也打的非常重,但老人家其實是希望孩子主動求饒的,但陳獨秀卻就那麼忍著,手打腫了也不吭聲,幼年時期的陳獨秀就已經表現出了極度要強的性格,這一性格也伴隨了他的終生。
到1939年的時候,當時的陳獨秀居住在江津,並且已經是身染重痾。在獲知陳獨秀的近況之後,當時周恩來在辛亥革命元老朱蘊山的陪同下,前往探望陳獨秀。
故友重逢,親切之外卻也是帶有悵然之情,一番寒暄之後,周總理向陳獨秀提出,希望他重返延安。
陳獨秀聞言,以自己衰老落後為由,婉拒了周總理的邀請,周總理無奈,自知很難再扭轉陳獨秀的心意,就讓隨從龍飛虎從口袋裡拿了一百塊銀元,說道:“獨秀先生,我們知道你現在生活並不寬裕,這是我們從‘互濟會’裡拿出的一點錢,請你一定收下。”
此時,看到周總理的舉動,一生看重友情的陳獨秀眼中已是滿眼淚花,他哽咽著握住周總理的手,連連說:“‘互濟會’是當年我提議創辦的。它的錢,只能用來營救獄中的同志,照顧烈士的家屬……這錢,我怎麼能收?請你帶回去,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收的!”
陳獨秀堅持不收,周總理看著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就起身告辭了。
晚年蟄居江津,陳獨秀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做學問。儘管生活十分窘迫,但他從不懈怠於對詩文、書法的愛好,大有安貧樂道之風。
利用晚年的空閒,陳獨秀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寫成了《小學識字教本》一書,用以給學生做文字訓蒙。
但是,當這本書送審的時候,教育部長陳立夫卻認為書的名字不合適,讓陳獨秀重新擬定書名。對此,陳獨秀的態度依然堅決,他說:“一字不能動!”
隨後,陳獨秀還把教育部預先支付給他的八千元稿費都退了回去,以示自己的決心。最終,直到陳獨秀逝世,這本書也沒能出版。
陳獨秀
1942年5月27日,貧病交加中的陳獨秀在江津溘然離世,時年只有63歲。當訊息傳到周總理的耳中,他良久不語,滿面悲痛,昔日一別竟成了訣別,這更讓周總理感到遺憾。
憾事之所以是憾事,就是因為本該做到卻沒有,而陳獨秀後來的人生際遇,大抵都是和他的性格密切相關的,空留許多遺憾。
三次婚姻與七個兒女
陳獨秀的個人生活,其實也很是坎坷。他的原配名為高曉嵐,是時任安慶統領高登科之女。
在陳獨秀高中秀才的那一年,不少人都對陳獨秀表露出欣賞的目光,想要與陳家聯姻,高登科也做此打算。
最終,在高登科與陳母的主持之下,陳獨秀與高曉嵐成親。但是,對於這門親事,陳獨秀本身帶有很強的排斥心理,也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走完了婚禮的過場。
婚後,兩人之間一共誕育了五個子女,其中四個得以長大成人,他們就是陳延年、陳玉瑩、陳喬年和陳松年。
陳獨秀原配高曉嵐
妻子高曉嵐是一個被封建禮教束縛住的女人,儘管溫婉賢淑,但沒有文化又膽小謹慎。本來陳獨秀還想教化妻子,讓她接受新思想,但無奈高曉嵐對此極為排斥。
當時,陳獨秀想要外出留學,但缺少路費,他希望妻子能夠賣掉一對金鐲子資助他,但高曉嵐一是對丈夫從事的事業充滿恐懼,唯恐丈夫惹出禍事,同時又怕丈夫被外面的世界所迷惑,就此一去不回,所以死活不肯答應陳獨秀。
也是因為這件事,讓陳獨秀對高曉嵐極度的失望,也因為此事二人感情破裂,最終分道揚鑣。
後來,陳獨秀選擇與妻子同父異母的妹妹高君曼私奔,儘管這姐妹兩人出身同一個家庭,但思想見地完全不同,而陳獨秀也不顧一切的選擇追尋自由。
儘管丈夫的做法帶給高曉嵐極大地傷害,但高曉嵐還是把苦痛埋在心底,一心撫養四個孩子。
然而讓高曉嵐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兩個兒子陳延年和陳喬年在長大之後,選擇了和父親一樣的道路。
要說陳獨秀的這兩個孩子,和他們的父親可真是有太多相似之處。恰是在陳獨秀創辦《青年雜誌》的那一年,陳延年兩兄弟離開安徽老家,來到上海讀書。
當時,陳延年已經十七歲,而陳喬年只有十三歲。儘管年紀小,但兩兄弟都聰穎過人,不僅有著極深地國學功底,一到上海就考入了震旦大學,還在法國巡捕房學習法文,打算留學法國。
在新式教育下長大的兩兄弟,見識頗為深遠。有一天,陳獨秀的朋友潘贊化遇到了陳延年,就問他:“聽說你父親因為五四學潮在北京被捕,你知道嗎?”
陳延年回答:“聽說了。”
潘贊化又問他:“你怎麼想?不害怕嗎?”
沒想到,陳延年一臉正氣地說:“既做不怕,怕則不做,況這次學潮,含有無產階級鬥爭的意義,危險乃意中之事,何怕之有?”
潘贊化再問:“倘若同人援救無效,你如何想?”
陳延年還是一臉平靜的說:“中國失去一有學識之人,當然可惜。”
陳延年的言論讓潘贊化大為驚訝,他未曾預料,一個年紀輕輕的孺子,卻已經有著這樣的大局觀,乃至於對自己父親的生死都能坦然面對。
陳延年照片
而後,漸漸長成的陳延年兄弟,在歷經遊學與深思之後,對待學術與政治,有了更為深刻的看法,並毅然像父親一樣投身馬克思主義,在旅歐期間加入了中國少年共產黨。
在回國之後,陳延年擔任了我黨廣東區委書記,而陳喬年則擔任了北方區委組織部部長,此後職位多有調動,工作能力也在不斷增長,一度是領導近百萬工農群眾的我黨骨幹人才。
也因如此,國民黨反動派與帝國主義對陳家的兩兄弟都十分地嫉恨。在1927年的6月,陳延年被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楊虎逮捕,並於當年7月4日就義。
在1927年的中秋後,彼時的高曉嵐還不知道陳延年已經犧牲的事情,她在小兒子陳松年的陪同下,去武漢找過陳喬年,而這竟也成了高曉嵐與二兒子的最後一面。
在次年,陳喬年也被敵人抓獲,並在當年六月間慘死敵手,連帶著陳喬年的幼子也病夭了。
為了打聽兩個哥哥的下落,陳家的長女陳玉瑩來上海四處找尋,在得知噩耗後一病不起,竟也亡故了。
三個孩子接連離世的訊息沉痛的打擊了高曉嵐,高曉嵐在次年也鬱鬱而終。據說,在臨死之前,高曉嵐對幼子陳松年提出,死後想要和丈夫陳獨秀合葬。高曉嵐離世前,帶著極大地悲痛與愁怨,而陳松年成為她在世間唯一的牽掛。
在與高君曼出走之後,陳獨秀與她生下了三個兒女,分別是陳光美、陳哲民與陳子美。
陳獨秀與高君曼一共生活了十五年的時間,那段時間也正是中國革命形勢較為嚴峻的時候,因為艱苦的生活,高君曼最終於1931年病逝。
高君曼所生的三個孩子中,陳光美因為種種原因,一直不承認與陳獨秀的父子關係,直至其去世也沒有說明。
而至於陳子美,她後來成為一個醫生,並長居美國,直至離世。幼子陳哲民,也叫陳鶴年,後來長居香港,是一個媒體工作者。
在與高君曼感情淡漠之後,陳獨秀再次與潘蘭珍相戀。潘蘭珍身世很是悽苦,她出身自貧農家庭,自幼逃荒至上海,並在父親的介紹下進入英美菸草公司做童工,在苦難的歲月裡飽受屈辱與折磨。
後來,逃離魔窟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在避居的貧民窟中遇到了同樣是避難的陳獨秀。
儘管陳獨秀要比潘蘭珍大二十九歲,但因為陳獨秀對窮苦人很是親和,還教潘蘭珍識字讀書。
久而久之,使得潘蘭珍對這個“老先生”頓生好感,後來陳獨秀被捕入獄,要被處刑,潘蘭珍還遠赴南京去看望和照顧他。
這段經歷使得兩人之間情意彌堅,最終步入婚姻。只不過,因為潘蘭珍早年的苦痛經歷,她自認已經不能生育,兩人一起領養了一個孩子,取名潘鳳仙。
後來,陳獨秀離世,而潘玉珍也在1949年的時候病逝於上海,至於潘鳳仙則一直在上海生活。
浩浩青天存長志
自從父親陳獨秀,兄長們幹了革命,只有陳松年一直守著陳家的家業。陳松年是1910年出生,與兩位兄長年歲相差較大。
在陳松年出生時,陳獨秀已然和高君曼生活在了一起,很少回到安慶。因此,陳松年自幼就沒有見過父親幾面,對父親印象不深。
在陳松年三歲的時候,正值二次革命失敗,安徽都督倪嗣沖派人衝到陳家來抓人,揚言要斬草除根。
當時,陳松年的兩個哥哥都翻牆跑了,只有陳松年從牆上掉進了鄰居家的澡盆裡,還是鄰家婦女裝作給自己兒子洗澡,才糊弄過去。
這一次,軍閥沒能抓到陳獨秀的兒子,反倒是把陳獨秀的侄子抓到了牢裡關了四年。
儘管陳松年沒有像兄長一樣在外讀書,只是從安徽大學肄業後回到家中,但在那個年代,這樣的文憑學識算是難能可貴了。
父兄都在外漂泊,家裡只有他一個男丁,照顧家裡的重任就落在他的肩上。
等到陳松年十七歲的時候,蔣介石發起四一二政變,兩個兄長相繼殉難,陳家可以說是遭遇大變故,打擊很大,因此一病不起,也只有陳松年陪侍床前,直至為老人家送終。
而等到陳松年二十八歲的時候,日本人打到了安慶,陳家不得已賣掉了祖屋,並將家產轉移到了鄉下,但還是沒有躲過日本人的洗劫。
當時的陳獨秀已經避居重慶,心裡還牽掛母親,陳松年才在父親的催促下帶著一家老小投奔父親。後來,陳獨秀及其嗣母相繼去世,陳松年於抗戰勝利之後護送二人靈柩返鄉。
在這之後,為了維持生計,陳松年當過會計、教師,後來去窯廠裡當工人,以供養一兒三女。
而陳松年的妻子竇珩光也是一個極為堅強的婦女,她曾立志要保住陳家的世代書香,為此不惜日夜辛勞,做各種活計。
考慮到家境問題,陳松年的長女陳長瑋以及次女陳長璵都想過放棄讀書,但陳松年夫婦卻堅持,哪怕是再難,他們的每一個孩子都不能放棄學業。
在1953年的2月20日晚間,也就是陳家生計最為艱難的那段時期,毛主席乘坐洛陽號軍艦抵達安徽安慶。
當軍艦在港口停泊的時候,安慶地委書記傅大章前來會見毛主席,並與毛主席聊起了當地的一些情況。
在談話過程中,毛主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老友陳獨秀就是安慶人,他轉而向傅大章瞭解起陳家的情況。
傅大章在當時告訴毛主席,陳獨秀的家庭情況並不樂觀,家裡多人已經故去,留下一個兒子在窯廠工作,生活很是困苦,連父親在北京留下的曾是《新青年》編輯部的房子都賣了。
聽了傅大章這些話,毛主席心裡頗為感慨,曾是自己良師益友的陳獨秀,家中為革命還犧牲了兩個兒子,如今竟然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這讓他頗為傷感。
雖說當年,毛主席與陳獨秀之間發生過分歧,但毛主席一直認為,陳獨秀對他的影響“也許超過任何人”。
毛主席對陳獨秀做此評價,也是有緣由的。早在新文化運動初期,陳獨秀就以極為深厚的學識功底,成為包括毛主席在內的一大批進步青年的偶像,毛主席評價其:“其人魄力之雄大,誠非今日俗學可比擬。”
而正是在北大做圖書管理員期間,毛主席結識了陳獨秀,並在陳獨秀的啟迪下,使得毛主席的思想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就此心向共產主義。
回憶起曾經的經歷,毛主席的內心也是極為感慨的,曾經的良師益友,最終卻與他所熱愛的組織分道揚鑣,本來這些缺憾還可以彌補,但陳獨秀自己選擇了放棄。
已是國家主席的毛主席,站在安慶的碼頭上,心中自有萬千思緒,他吩咐傅大章說:“對他的家庭,地方上應當給予照顧,有困難可以幫助解決困難。陳獨秀的兩個兒子,陳延年和陳喬年還是黨的早期革命家和活動家,在獄中鬥爭英勇頑強,被蔣介石殺害,是革命的烈士,對於陳獨秀這個家庭,還是要以革命烈士的家庭對待嘛。”
在得到毛主席指示之後,安慶市委統戰部決定,每月給予陳獨秀的兒子陳松年三十元的生活補助,直至其逝世。
中央的這筆補助,對當時的陳家起到了不小的幫助。為了一家人的生計,陳松年的妻子就操勞過度,最終不幸離世,只有陳松年一人支撐家庭,日子更為艱辛。
而在中央予以幫助之後,極大地緩解了陳家的經濟困難,最終幫助陳家的孩子如其所願,除最小的女孩之外,一個個都考上了大學。
陳松年小女兒陳長璞
陳松年的長女陳長瑋,大學畢業後進入鋼鐵設計院參加工作,在工作上極為努力,還因此積勞成疾,不幸病逝。次女陳長璵在大學畢業之後,在一家軍工廠工作,是一名工程師。
兒子陳長琦,後來在一家大學任教。只有小女兒陳長璞,因為歷史原因,沒能考上大學,後來在安徽省一家圖書館工作。
陳家的孫輩在長成之後,也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祖父陳獨秀,其先後多次為陳獨秀修繕墓地,以示對先輩的紀念。如高曉嵐的遺願,陳獨秀的墳塋正是兩人的合冢。
在新時代到來後,陳家後人還曾寫信給鄧小平,請他對陳獨秀的修墓的事予以關照,而鄧小平也親自批示:“對陳獨秀墓可作為歷史文物加以保護,請安徽省考慮,可否從地方財政中撥款重修,並望報中央。”
陳獨秀作為中國近代史上的知名人物,對於中國革命事業有著很深的影響,惜乎其人未能見到祖國的盛世,在困厄之中抱憾離世。
而他的後人們也有走上革命的道路,甚至獻出寶貴的生命,讓人敬佩。先人已逝,但他們的功勞永載史冊,謹以此文向為新中國成立,富強而奮鬥的偉大革命先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