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灣小學離家倒不算遠,出了桐樹溝,順著南灣河的河灘向北走,走上約莫五、六百米,再向右就到了。
由於爸媽太過心疼,八歲的時候,他們才把我送到南灣小學讀一年級。好在,那年代,大家都讀書晚,倒也不覺得丟人。
南灣小學只有六個年級,翟炎炎是校長。他和各年級的代課老師商議,把西北角兩間老師的辦公室騰出來,找木工做了幾十條老虎凳和幾十張課桌,開始招收六、七歲的孩子。自此,六個年級變成了七個,多出來的那個就是學前班。
學前班成立之後,翟炎炎的媳婦就名正言順的成了學生娃的代課老師。
我沒讀學前班,學前教育不過是爸爸教的幾個漢字和數字。
學校離家確實很近,可對於八歲的學生娃來說,一天來回跑四趟也著實不輕鬆。
一年級第一學期,爸爸帶著我報了名,幫我領了書本,叮嚀了幾句才安心的回去了。
大哥有沒有在南灣小學讀書我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二哥,三哥,以及比我大兩、三歲,要麼四、五歲的村裡娃都在這裡讀過書。
陳舊的桌椅證明這所座落在南灣村斜對面,北灣村口的小學至少有近百年的歷史了。
為了避免洪水的衝擊,起初建學校的人就把校址選在南灣河北岸的拐彎處,拐彎處有一座山脈,算是個天然屏障,雖不完全能起到庇護作用,可遠遠望去,也的確讓人覺得窩心安全。
拐彎處地勢不是很高,為了抬高地基,建校的人就用很多石頭把它砌起來。砌成的地基大約兩層樓高,長越一百多米,寬約一百米。裡面填滿沙土,把沙土夯實。
地基中間是操場,操場周邊是教室和老師宿舍。外圍用兩面泥牆圍住,這兩面泥牆連在一起像字母“L”。另外兩面是山坡,被挖掉一小半的山坡就像斧劈了似的與地基垂直,與圍牆有同等防護作用。
那間被一、二年級夾在拐角處的學前班,和一、二、三年級背靠著山坡,四、五、六年級背靠著泥牆。三年級與五年級斜後面的低窪處是個缺口,男女生廁所就建在那個位置。廁所後面是田地,平時站在通往廁所的第一個臺階上就能看到碧綠的麥田,以及被樹木掩映的北灣村。
學前班和一至三年級在初建時,又在原有的地基上加高了一些,因此,相比之下,四至六年級所處的地勢自然就低了那麼一、兩米。
對著學校正門的那間教室非常的與眾不同,它的三面是泥牆,學生出入這一面全是木板。實際上,早些年它是專門用來唱戲的,這就是老師和同學,以及村民總是把它稱作“戲樓”的原因。
戲樓的右邊有一座房子,裡面有四個小房間,三間是老師辦公室,另外一間空出來做柴房。那座房子右邊是食堂,校長從北灣村找了個廚子,在裡面專門給師生做飯吃。
四月初,五、六年級教室後面的桐花開了。一串一串的桐花像個紫色的小喇叭,繁密緊湊,活色生香。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和同學們都喜歡跑到這兩個教室後面玩耍。落在地上的桐花被我們撿起來,放在手心裡搓一搓,搓軟了翻過來,把喇叭狀的花瓣捏在一起,嘴對著另一端吹幾口氣,再把它捏住狠狠一拍,它就會像氣球“砰”的一聲炸開。
一年級,和戲樓(二年級)門口有兩個長方形的小花壇。許多紅色的磚一大半被斜插進泥裡,直角對著天,尖尖的。這種簡單的花壇是老師和學生一起修建的,植樹節那天,學生娃就把從山坡上挖來的柏樹,毛竹,還有自家的黃花,雞冠花……種在裡面,然後,從百十米外的澇池裡抬來水澆一澆。過陣子,再下幾場雨,那些花草就緩過神來,不斷往高往壯的長著。
早晨,七個年級的學生在翟炎炎的哨子聲中圍著操場跑步,調皮些的男生經過花壇,總會伸長胳膊摸一摸柏樹,揪一揪雞冠花。
下了課,同學們會跑到校外的河灘上耍,南、北二灣的同學餓了就會跑回家吃東西。有些同學會趴在課桌上睡覺,好學的在認真做算術,還有些在課桌間竄來竄去打打鬧鬧。臺階上,操場裡,桐樹下,教室與教室之間的拐角……到處都是學生。
同學們的娛樂方式真是五花八門,踢毽子,砸沙包,跑圈,貓逮老鼠,抓子……。玩耍聲,讀書聲,跑步聲,以及做體操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校園裡。南北二灣的村民,或者離學校較遠的村民騎著車子從校門口經過,總會朝學校望一望。
記得那時候,校長,丁千良,要麼李漢民經常會帶著學生做早操。等大家圍著操場跑上幾圈之後,腳熱乎了,身上冒汗了,就以班級為列整齊劃一的分散開來。等李漢民點了名,他女兒李君君就會出去領操。那時我常想,她站在這麼多同學面前做廣播體操時怎麼就不緊張呢。
讀完六年級之後,我就去了硯川。初一至初三就在那,沒得選擇。出乎意料的是,等我讀完初二,初三就與大荊中學合併了,上學的路越來越遠。好在,高一至高三倒是一直在大荊,沒變動過。
再後來,我就西安讀書了,離家自然就更遠了。
可無論走多遠,我總是特別懷念過去,懷念在南灣小學的讀書時光。雖然,我每次回去都沒能找個時間到學校裡看看,可那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在我的腦海裡烙著,抹不去,忘不了。
六年啊!我懵懂的青春都在那裡了。
近些年,小孩越來越少了,灰瓦泥牆的南灣小學漸漸成了個空殼子。就是新建在南灣小學附近的兩層新式教學樓也都成了擺設,曾經的讀書聲,上下課的鈴聲,學生娃的嬉笑怒罵聲,終究還是被時代的浪潮給淹沒了。
然而即便如此,南灣小學還是在我的心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它是我讀書生涯的起點,是我兒時的樂園。懵懂無知的我,思想上的某些頓悟與開化也都是在那裡出現的。那裡有花有樹,有晨光夕照,有泥濘洪流,有雨露霜雪。還有那座歷史悠久的戲樓。我愛它的樸實無華,愛它的素雅簡約,也愛它與過去揪扯不清的純樸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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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