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慧受邀請去一家小企業講一堂營銷課，這對聰慧來說就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講課拿錢，對她這一年銷售提成上千萬的人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要不是一位好友相求，她絕不會來這種小企業授課的。
聰慧是個守時的人，答應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好，這是聰慧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聰慧的豪車剛開到這個企業的大門口，就看見一排人站在門首邊列隊歡迎她，她臉上浮現出一絲輕蔑的笑，這種場面就是這種不入流的小企業愛講究的，通常這樣的公司都是不務實，走形式主義的。此刻她一邊惋惜自己將在這裡浪費的一上午時間，又一邊心疼這家老闆付給她的講課費。
一個領導派頭十足的人引領她停好了車，她從容走下車，接受他們的一番迎接洗禮後，便在兩三位部門領導的陪同下往講課的禮堂走來，一上樓梯就見一位六十歲左右的男士迎了上來，他後背微駝，鬢髮微霜，濃眉大眼，虔誠的微笑綻放在臉上的每一個褶皺上。聰慧打了個愣神，即便是歲月已將他雕刻成這般模樣，聰慧也能一眼就認出他。她的心慌亂地跳了幾下，但多年的職場修養讓她立刻恢復了平靜，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抹表演的微笑。
“聰總，我在這裡恭候您多時了，多謝您百忙之中能來這裡賜教。”說著，那人熱情地伸出手來主動與聰慧握手。
“陳總，您是我老領導了，這麼客氣我怎麼能承受得起啊。”聰慧一邊握手一邊寒暄著。
“哪裡，哪裡……您今天能來，我都無法表達我心中的的感謝之情了。”
“聰總，這是我們主管銷售的總經理陳總。”一位隨從人員搶步上前來介紹。
“小劉，不必介紹了，我們是老相識了。”陳總笑呵呵地對他的手下說。聰慧心中暗想，歲月可真是一位有本事的老師，居然教會他跟下屬笑著說話了。
接下來的課，聰慧儘量講得精彩絕倫，卻因陳總的存在影響了她的水平發揮。沒想到二十年過去了，他當年給她造成的傷害依然作為陰影留在她內心的深處，有些傷害真的能在你的心裡存活一輩子。但下面二十多個業務員還是被她講得熱血沸騰，眼睛裡充滿著鬥志並閃爍著對她崇拜的光芒。講完課，聰慧出於洩憤的情緒，說了這樣一番話：
“其實，我覺得有幸來這裡和大家分享這一上午的美好時光，要感謝你們的陳總，是他給我機會！二十年前他就是我的老師和領導，他的銷售經驗和心得遠在我之上，各位同仁在他的領導下算是有福了，有這樣的領導和導師在身邊，你們每個人都能成為銷售精英，這個毫無疑問，只是時間問題而已。”這時候場內爆發出一陣掌聲。陳總健步走向講臺，他向聰慧真誠地鞠了一躬，聰慧急忙還禮，他示意聰慧坐到臺下首排位置休息，等聰慧坐定後，他拿起了麥克風。
“各位同仁，大家好，首先我們全體起立，為聰老師的精彩講解報以最熱烈的掌聲！”話音未落，場上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我今天之所以求朋友將聰老師請過來，就是想告訴大家，你們一定不要妄自低估自己，也不要高估自己。當年我是聰老師的領導，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聰老師已成為這一行業的精英，而我依然寂寂無聞。當年和聰老師一起來我手下工作的有六個年輕人，那時候我不懂得鼓勵年輕人，只是一味地給他們施加壓力，我曾經打擊過他們，並且一一告誡他們說，以他們的資質成不了氣候，勸他們早日離開，找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那一同來的走了五人，只有聰慧留了下來。後來我也因為一些事情離開了，十多年過去了，你看現在的聰老師，她是那麼的優秀，這說明，能堅持下去你們就成功了一半……”
陳總送聰慧上車離開的時候，聰慧問他：
“您當年真的跟其他人都說那句話嗎？”
“是的，因為你們如果不能戰勝自己就不可能勝任這份職業，我對他們的態度也像對你一樣，不給你們好臉色。因為我覺得你們只有能承受起我的這幅嘴臉，才能承受得起客戶的各色嘴臉。”
“原來您是以這種方式在培養我們？”
“是的。”
“那真得感謝您的良苦用心！”
聰慧與他握手告別，此刻他雖然巧妙地解釋了他當年的所作所為，但聰慧還是無法原諒他，因為那即便是一種愛，也是在用愛的名義去傷害。
聰慧開車向下一個目的地奔去，路邊人和風景都紛紛地向後退去，聰慧笑了，有點苦澀，也有點欣慰。
作者簡介：王鳳霞，筆名九公主、葉落的聲音，通化市作協會員、輝南縣作協會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