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清代丁治棠筆記小說《仕隱齋涉筆》,翻譯時稍有改動。
在四川省雅州府清溪縣境內,有一座大山,叫瓦屋山。據說,這裡是普賢菩薩的重要道場之一,與峨嵋山的地位一樣重要。瓦屋山山頂上,人們修建了一座普賢菩薩的大殿,每年都有很多人來這裡上香,能搶到第一炷香據說能帶來好運。
在普賢菩薩的大殿後面,有一處山崖,崖頂距離底部不知道有幾千仞(七八尺為一仞),取名捨身崖。從崖頂往下看的時候,因為太高,所以人們會頭暈目眩,駭人心目,故而一般人也不敢往下看。
其實,捨身崖一開始沒有名字。但是,不知道何時開始,當地流行一種說法,認為只要從捨身崖下跳下去,人就能成仙。於是,從那時候開始,每年都會有幾個人甚至十幾個人去崖頂,然後直接從崖頂跳了下去。崖下雲霧繚繞,人們看不到跳崖者的屍體,都說他們成仙了。
就這樣過了很多年,當地跳崖死了不少人,都說他們成仙了,可誰也沒看到。
這一年,清溪縣來了一位新縣令,此人明察秋毫,是個清官,之前的名聲和政績都不錯,深受老百姓愛戴。他素來不信妖魔鬼怪,相信只有人才會幫人。聽說了人們跳捨身崖能成仙的事情後,縣令覺得很不正常。
為何不正常?如果說跳下捨身崖能成仙,那麼多年過去了,跳崖者起碼有四五十人了,可從來沒有人看到他們?當了神仙不是應該出來宣化人們、幫助人們嗎?為什麼他們成仙了卻不見蹤影?再者,每年都有好幾人或者十幾人跳崖成仙,這速度太快了,成仙的人也太多了,神仙就這麼不值錢嗎?要按這個速度,要不了多少年,恐怕滿世界都是神仙了。
最重要的是,縣令聽說了,這些人到了捨身崖,似乎不是想好之後主動跳下去的。聽人們的描述,跳崖者倒像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因為有的人還發出尖叫聲。
種種可疑之處,讓縣令決定查個明白,否則自己就不能心安。
縣令派幾名幹練的衙役,先是去捨身崖檢視地形,但切記不要一個人往崖底部看,再通過當地人尤其是目擊者調查,弄清楚當時的情形,還在崖邊幾步外往崖底部丟東西,聽聲音,大致算了距離。
做好這些工作後,縣令帶著一群衙役,以及繩子、大筐、鈴鐺、長槍、短刀、弓箭等工具,親自到了捨身崖。隨後,縣令讓一個個頭不大,但身手矯捷,武藝高強的衙役,坐在大筐裡,佩戴好短刀、長槍和弓箭,筐上繫著幾十丈長的繩子,繩子和大筐的連線處,繫著一個鈴鐺,然後讓人把衙役慢慢放下去。
繩子還剩下十來丈長,大筐還沒有到底,但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住了。那個衙役沒搖繩子,這說明下面沒有危險。
過了一會兒,聽到一聲槍響,似乎還有箭鏃射到石頭上的摩擦聲。縣令緊皺眉頭,正在想下面會有什麼的時候,繩子突然猛地搖晃,鈴鐺響了起來。縣令趕緊讓大家拽繩子,眾人一起用力,很快把衙役拽了上來。
衙役渾身是血,後腦也在流血,很顯然,他受到了重傷。縣令讓隨行醫生給衙役處理,所幸衙役的傷不足以致命,還很清醒。包紮之後,衙役說了山崖下面的經歷。
原來,在山崖下面有個巨大的蜘蛛怪,比大黃牛還大,這個大蜘蛛在距離崖底還有幾丈高的地方,利用大樹和山崖做了一張巨大無比的網,網很密,兩根網之間連一隻鳥都不能飛過去。衙役坐著大筐落到蛛網上後,驚動了蜘蛛怪,蜘蛛怪跑過來要吃衙役。衙役開了一槍,但沒有打中,他又射了幾支利箭,但是利箭射在蜘蛛腹部就像射在石頭上一樣。
眼看蜘蛛怪越來越近,衙役雖然藝高人膽大,但也慌了,連忙搖晃繩子。看著衙役不斷上升,蜘蛛則不斷吐絲,有幾口蛛絲打在了衙役身上,蛛絲並不是一根,而是一小簇,包含很多根蛛絲,而這些細小的蛛絲打在身上就像刺一樣鋒利,所以衙役才會受傷流血。衙役仗著鋒利的匕首,直接把蛛絲砍斷。
快到崖頂上時,蜘蛛一口蛛絲射在了衙役後腦勺,幸虧衙役及時用匕首割斷,否則就被拉下去吃掉了。
縣令仔細看衙役後腦勺上的蛛絲,發現這些蛛絲看起來不粗,但剝開看都是一簇簇的細細的蛛絲,就像是拂塵一樣。
眾人回去後,縣令想著怎麼除掉蜘蛛怪。既然下面如此兇險,看來不能派人貿然下去,再說了,衙役也試過了,弓箭對蜘蛛怪沒有傷害,那火槍估計也很難傷到蜘蛛,即便能,也難以致命。
想了幾天後,縣令決定用毒。他讓衙役們捆著幾頭豬,帶到了捨身崖上,緊接著衙役把豬趕到捨身崖邊,逼著豬往下去。豬也不傻,看到崖底太高,任憑怎麼驅趕,也只是發出叫聲,不肯跳下去。
正在驅趕幾頭豬的時候,忽然崖底射出來幾道白線,直接打在一頭豬身上,隨即這頭豬被扯了下去。很快,其他幾頭豬也都被白線拖下去了。縣令知道,這是蜘蛛怪吐絲捉豬吃呢。看到這一幕,他確定,之前在捨身崖跳崖的人,很可能也是這樣被蜘蛛拖下去的。只是目擊者太少,加上蛛絲很白,人們沒看到而已。
幾頭豬都拖下去了,縣令又讓衙役搬過來一頭豬,這頭豬已經死了,肚子裡藏著劇毒。幾個衙役把豬退了下去,縣令帶著眾人回去了。
三天之後,崖底傳來惡臭的氣味,蜘蛛怪被毒死了。蜘蛛怪死後幾天,崖底的雲霧也沒有了,臭味散去之後,縣令派人下去檢視,蜘蛛怪肚子爛開了,幾隻小蜘蛛足有牛犢子那麼大,被衙役輕鬆殺掉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在捨身崖跳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