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西段,民間廣泛流傳著這樣一句傳言:“狐狸不能惹。”究竟為什麼不能惹,卻也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九幾年初冬的一個週末,天已大亮,單位領導決定,今天休息,我計劃已久的狩獵行動可以實施了,可臨時約伴顯然是來不及了。經過簡單的準備,騎著250摩托,我獨自一人奔向莽莽荒原。戈壁深處高山腳下,一條蜿蜒曲折的砂石路盡頭,是一個單位農場。今天晴空萬里,微風輕拂、即不感覺到寒冷,也刮不起灰土,真是個打獵的好天氣。 這裡杳無人跡、廣袤的農田已收割完畢,田地中匍匐的是行行的機耕後翻起的巨大土塊,我手持單管獵槍,在地埂、溝渠邊上仔細地搜尋著,卻沒什麼發現。偶爾間,從機耕地中橫穿,大土塊下“嗖”地竄出一隻野兔,飛快地逃跑,而且是順著犁溝跑,特別利於射擊,槍響之後,我滿足地撿起戰獲,心想:這倒是挺好,完全不用爬高上低、奔竄跳躍了。於是,我就在耕地中來回地搜尋著,發現目標、舉槍射擊,彈無虛發,近午時刻,我已獵得野兔三隻、呱呱雞兩隻。我沉浸在順利獵獲的喜悅中,突然,我感覺到好像有人在遠處悄悄地觀察我,抬眼望去,地頭外的山坡上,豁然蹲著一隻狐狸,它像家狗一樣,前腿直立、後腿坐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相距也就百十米。我停住腳步,定睛細看。這是一隻成年狐狸,背毛金紅、胸腹雪白、脖粗肩寬、鼻頭烏黑閃亮,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好像是在觀摩我的演出,臉上露出一種似乎輕蔑的獰笑。我試著向它靠近、它穩坐不動,等我接近到約六十米左右,剛一舉槍,它卻悠然消失了。我暗想:“跑就跑了吧,反正我又不是來打狐狸的。”於是,又繼續蹚地找野兔。可剛走一個來回,卻發現那隻狐狸換了一個山坡,還是那樣一臉壞笑地看著我。我又試著向它接近,還是一舉槍它就消失,不過這一次我看清了它從山坡後跑過的身影,一身金紅的皮毛,一條灰黑色如碗口粗細的、蓬鬆的長尾,像一條豔麗的綵帶,從山地的刺草間輕盈地飄過,美麗異常。可是,它又不跑遠,總是跑出百十米後就蹲在地上等我,還很會找掩護,蹲的地方絕對是制高點,只需稍一閃身就消失了身影,既要讓我看到,又不給我瞄準射擊的機會。這樣一來,好奇心被深深地激發了,我產生了獵狐的念頭,我們之間上演著一場你追我趕的滑稽遊戲,我的精神也似乎進入到了一種迷濛的狀態,期間,我也遠距離地開過兩槍,可認真檢視它蹲過的地方,竟找不到它受傷的絲毫痕跡,實際上我也清楚,獵槍的霰彈超過六十米也根本不會傷到它。為了加快速度,我卸下了身上的獵包,也不知重複了多少次,但卻始終不能如願。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不覺間,我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跑進了大山,早上晴空萬里的天空此時已變得烏雲密佈,雖然還沒下雪,但卻有零星的冰碴,冷冷地打在臉上。許是冰的刺激驚醒了我。當漂亮的狐狸再次消失在眼前時,我驀然發現,自己已身處一條巨大的峽谷之中,腳下踩著的是一道寬約三釐米的石楞,再往前三五米,石楞也消失了,往下看,至少三百米下是白浪滔滔的河流,前無出路,巨大的石壁懸懸的吊在空中,後撤也是無望,我身處幾乎垂直的崖壁上,兩腳不能移動,根本看不到身後的地形。天哪!我這是走入絕境了,趕快一心自救吧。我努力平復著自己,身體緊緊地貼著崖壁,經過仔細觀察,出路只有向上攀爬,但要冒著極大危險爬上四米多高的懸崖,上面的山勢就平緩多了。好在我的身旁有一道細細的雨裂溝,一直延伸到懸崖頂上。“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我抽出腰間的匕首,認真清理著雨裂溝中的浮土和碎石,我知道,攀崖時哪怕是稍許的滑動都是災難性的,接著又逐一檢查了每一個著力點的石頭有無鬆動,草棵不管粗細是絕對不能指望的,因為它根本就不能承擔我的重力,慢慢的我成功地爬上了崖頂,休息了一會兒,左右觀望還是過不去,只好再上,直到爬上山頂危險才算真正解除。冬日山裡的天,黑的早。顧不上休息,我選好下山的路,匆匆回趕,這才知道我跑出了至少有十幾公里,真的不敢想象。夜色四合時,我跑回了農場,按照停車時設定的參照物,很快就找到了摩托車,可我已沒有發動摩托車的氣力了,整整一天了,經過高強度運動的我是水米未沾呀!此時此刻是真的感受到了什麼叫飢寒交迫,也沒有再找回獵包的勇氣了。“回家,趕快回家。”成了最迫切的念想。以前的摩托效能可是真差啊,野地裡停了一天,別說順利發動了,啟動杆硬的都踩不動,只好慢慢盤著,最後是卸掉邊蓋,用毛巾、棉帽包住空濾器、小心盤算好油泵裡的油量才算是打著了火。回到城裡,天已快亮了。路過一家早點鋪,我停下車,但已渾身僵硬下不了車了,幾位上早班的工人師傅把我抬到了屋裡,直到中午,我的意識、身體活動才算恢復如常。回想這一天的經歷真可謂是災難深重。狐狸呀狐狸,漂亮的狐狸,從此以後我是再不會惹你了,你在你的地盤裡愛幹啥就去幹啥吧。
2021年11月01日寫於病殘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