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辦公室裡只有翻筆記的聲音,大家奮筆疾書,批改作業。這時年級主任走進來了,宣佈了一個重大訊息:“校長要上高一看課了!”我們無動於衷,天天看課,身經百戰,隨便看。可是主任追加了一句話,同志們不淡定了:“是大校長!”
主任剛說完,就見一隻只腦袋像箭一樣從作業堆裡射出來。“看哪個班級?”“第幾節課?”“看哪個學科?”辦公室裡開鍋了。這訊息夠勁爆,因為大校長這麼多年沒怎麼看課。
主任趕緊說:“校長隨便進班級看,二、三節課。大家不要有負擔,領導主要是看看這屆學生怎麼樣。”
完了,我們都有課,一個個唉聲嘆氣。作業先靠後吧,趕緊趁這時間再備備課。
我笑著說:“怎麼辦?我們得競爭上崗了,誰接駕還不一定呢。”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就你了。”
“不行啊,廉頗老矣。我雖然顏值比你們高,但歲月不饒人,你們年輕人上吧。”兩本書從遠處衝我飛來,卻砸在了老羅的光腦袋上,大家捂嘴樂。
老羅氣急敗壞地說:“別惹我,我在備課呢!”小高老師趕緊說:“好好備吧,校長沒看過你的課,這有可能是你的處女課。”大家“哄”的一聲笑了。
老羅拿著煙氣哼哼地出去了,我們接著備課,年輕人都很要強的。我雖然嘴上說誰來看課無所謂,但該準備還得準備。
一支菸沒抽完,老羅風風火火地進來了:“校長在走廊西頭往這面來了!”
這麼早!我跑到門口往西一看,校長拿著本子,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來了。走廊太長,如果有樂隊伴奏就完美了,如果再撐一把油紙傘就出意境了。
回頭再看辦公室,我樂了,一群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哀怨又彷徨。
老師們故作輕鬆地備著課,眼睛卻瞟向門口。校長如願地走過,如願地沒做停留,連眼神都沒給一個,去隔壁了!“怨婦”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沒敢歡呼。
第一遍鈴聲響起,大家紛紛起身,繞過隔壁辦公室,從另一側上樓。我走在最後,路過隔壁,瞟一眼。門開了,有人走出來,跟在我後面不遠。憑我的直覺,這人是校長!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從此我腸子都悔青了。繞個遠道能累死嗎?沒辦法,只好裝作不知道,加快腳步。一邊走一邊飛快思索:已經答應學生要講《長恨歌》,批一批唐玄宗這個昏君、渣男。如果校長聽課,不能這麼講,一旦聽者有意怎麼辦?還是批一批楊貴妃紅顏禍水比較保險。
走到四樓,心裡默默祈禱:“校長,快拐吧,雖然郎有情,可是妾無意啊。”他沒拐,繼續不屈不撓地跟著我。我徹底死心了,同時又得到一個認識:歲月已撒下天羅地網,而我是漏網之魚,魅力無窮啊!也不知哪來的自信。
我挺胸抬頭,一直走到五樓,到了教室門口,站住,調整了一下表情,露出得體的微笑,回頭,剛想張嘴,校長從我的旁邊飄過,從後門進了隔壁班級,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校長,您這樣做,好嗎?原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沒想到只是我的“單相思”。此刻應該有音樂響起:“那夜的雨也沒能留住你,山谷的風它陪著我哭泣……”
轉身,進教室,上課。這一課,隔壁王老師聲情並茂地講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咬牙切齒地說著“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相愛相殺”的日子還在繼續,精彩還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