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西南國界的群山峻嶺深處,邊陲小鎮,與外界的聯絡僅靠一條剛修好的山路。山路依水盤山而建,路旁懸崖下是溪子河,水流一路向南匯入瀾滄江。溪子河的上游穿過虞鎮,進入雨季的虞鎮從未天晴,陰雨不斷。傍晚,綿綿細雨不斷打入溪子河,在水面上打起陣陣漣漪。
細雨也打在虞鎮明豐書局的灰牆黑瓦上。明豐書局靠河而建,對著河流的灰色牆面上長滿了青苔,青苔圍著一扇紅色的木窗,斑駁不已。木窗半開,細雨透過窗打入屋內,也打溼了書局陳舊的木地板。
書店老闆老艾躺在木躺椅上,悠悠起身,挪步窗前,正打算關上木窗。他看見正挨著書店木窗的河面上,一艘木船緩緩駛過。
划船的是徐貴,四十來歲的年紀,一把年紀未曾結婚,外出打工多年,年初從省城回來。徐貴右手裹著破布,吃力地划著木漿控制著船的行駛方向。船裡裝的是他從縣城進的瓜果蔬菜,這場雨對他來說來得不是時候,剛打算吆喝幾聲補貼家用,就不得不收船回家。
突然,聽見“嗙”一聲,明豐書局對岸的任家裁縫鋪裡傳來一聲響,一個黑影透過窗簾拿著剪刀捅向了裁縫鋪的老闆娘李嬸。過了幾秒,又是一陣響,一陣風吹過,任家裁縫鋪的窗戶被風緩緩吹開,濺滿鮮血的窗簾在夜色中隨風抖動,隱約可見。看見這一幕的老艾不知所措,向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上。
書店夥計蔡生急忙上前扶起老艾,老艾戰戰兢兢地指著河對岸的裁縫鋪說:“殺人啦...”
裁縫鋪發生了殺人事件一夜間傳遍小鎮,鄉里鄉鄰紛紛圍著裁縫鋪一看究竟。死者是裁縫鋪的老闆娘。說是裁縫鋪,其實有名無實,任家裁縫鋪自從老闆老任病逝以來,幾乎未曾開張,老闆娘李嬸的開銷全靠兒子救濟,兒子任一夫前幾年去了省城做點小生意,小有起色,每個月都會寄些錢來接濟老孃生計。
清早鎮裡已經派了小年輕去省城給任一夫傳信,預計下午就能收到李嬸被害的訊息。傳信的小年輕順道將訊息帶給鎮上唯一的警長,警長去了縣城開會,預計明天才能回到鎮裡。
裁縫鋪門前已被書店夥計蔡生拉起了警戒線。昨日老艾跌跌撞撞倒地後,他第一個來到現場,藉著昏暗的月光,他發現李嬸臥倒在血泊中,後背插著成年人手掌大小的剪刀。遺體旁是一張四方桌,桌上橫著殘留的蠟燭,蠟油濺在四方桌上,已經凝結成了固狀。這張四方桌布滿了斑駁的使用痕跡,蠟油和歲月的痕跡相互參合,更凸顯出四方桌的陳舊。屋內衣櫃已被翻箱倒櫃,值錢的物品被洗劫一空。任家裁縫鋪的窗開著,似乎是被風吹開的,佈滿血跡的窗簾隨風而動。
書店老闆老艾在人群中講述著昨晚案發時的所見,老艾的講述聲色兼具,聽得人群瑟瑟發抖。人群中還有徐貴,老艾講到盡興處,徐貴不乏點頭贊同。他昨晚同樣目擊了驚悚一幕,傍晚時分,徐貴打算擺個船攤,剛打算吆喝幾聲,天空便下起細雨,無奈只得收船回家,路過裁縫鋪和明豐書局的河道口,就聽見裁縫鋪裡傳來巨響,便發生了昨日的殺人一幕。
中午時分,雨勢漸大,沉重的烏雲在虞鎮上空難以散去,細雨轉為暴雨。石板路越發溼滑,街道上行人越來越少,原先的圍觀群眾也都散去回了家。徐貴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到街角的盡頭,敲了敲門,門緩緩開啟,一個女子聲音略帶驚訝地說:
“你怎麼來了?”
“下雨,來避避。”
“快進屋。”女子說完解開了掛在門外側的紅繩。她們的行業裡,解開紅繩代表著今日忙,或者不接客。
徐貴緩緩進了屋裡,屋內的傢俱略顯陳舊,不過打理得也算整齊。
徐貴問:“今天沒人來過吧?”
女子說:“還沒呢,鬼天氣,客戶光顧的自然少。來,先喝茶。”
女子為徐貴倒了杯普洱茶,又去裡屋打了盆水端在徐貴面前。
“來,老哥,先擦個身。”
說完,女子解開自己的上衣,露出並不怎麼豐滿的胸脯,隨手將上衣掛在椅背上。說完就去解開徐貴的上衣。
徐貴露出被破布包裹的右手,女子見到他殘缺的手指。“啊?”詫異得看著徐貴。
徐貴解釋道:“在外頭打工是受的傷,黑心老闆,給了三千塊敷衍了事。”
女子略帶嫵媚地說:“老哥,三千夠你在我這裡過幾個月呢。”
說著為徐貴擦起了身。
女子問:“老哥,昨晚的事聽說了麼?”
徐貴說:“聽說了。剛路過裁縫鋪。李嬸被害了!”
“啊?誰那麼狠心啊?”
“不知道,可能是偷渡來的,劫財!她家的櫃子都被翻爛咯!”
“啊?那偷渡客別到我這裡來呀!”女子緊張地說。
“不會,小妹你如果有事,老哥們的日子可咋過喲。”
徐貴露出了一對鼠眼,女子習慣性地抽搐著身體,彷彿一切都是練習已久,徐貴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沉醉其中,胡謅著偷渡客殺害李嬸的細節。
雨越下越大。
山路上幾粒碎石落下,又是“轟隆”一聲,落下的碎石越來越多,顆粒越來越大。
碎石落在山路上,夾雜著泥土與樹枝,全部堆積在通往虞鎮的唯一山路上。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