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智自作聰明地做了件蠢事。
這事說來話長。
常智進這個工廠,是他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動用了很多關係,還花了不少的錢。還使常智進了這個廠。
常智不能輕易丟掉這個工作。因為除了上面說的這個原因。另外還有:他爹已經下了崗;他媽有病等著花錢;這個廠效益還算可以。
考慮到這些綜合因素,這個工作,他是不能隨隨便便地丟掉的。
正是因為這些,常智進廠以後,一直兢兢業業的,生怕丟掉就個工作。
正是因為這些,才使常智非常渴望這個廠能興旺發達,效益倍增。
他太愛這個廠了,生怕廠子出一點紕漏,影響廠子的效益。他常想,只有廠子搞好了,我們才能有好處。
最近發生了一件事,他覺得,有必要,彙報給局領導。
於是,他就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地、真真切切地、實事求是地寫成了一份材料,寄給了局長。
寫好後,署名時,他認為,沒必要匿名。於是,他就署了自己的真名。
在廠裡,常智有一位最好的朋友,叫白光。
材料寄出後,他將此事講給了白光。講時,常智無不得意洋洋。
白光聽完,頓時臉色大變:
“常智呀,常智,你太渾了,你誰不能告,咋非要告廠長?你誰不能寄,咋非寄給局長?你不知道嗎?全廠有幾個人不知道,已有兩人吃過這虧了。
其中一個認為,不管他與局長啥關係,他強姦人家姑娘,總是有罪的。但這老兄最終,還是遭了廠長報復,下場可慘了。
這以後無論是誰,就是借給他一個膽,也沒有人敢再告廠長了。”
經白光這麼一說,常智才如夢初醒。除了自責,還是自責。為什麼走這一步之前,沒有給白光打個招呼?這下可好了,就等著倒黴吧。
打這以後,常智每天都在恐慌之中,天天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自知末日即將降臨。
幾天下來,常智似大病一場,憔悴不堪,好像患了痴呆症,常魂不守舍。
白光也常來勸他:既然事已至此,也就只好聽天由命了。有道是天不絕曹,天無絕人之路,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他不就是個小廠長嗎?他最多也就把你攆走。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咱再換個地方,照樣工作吃飯。
儘管如此,常智還是放不下心。心老是在懸著,老是擔心,遭報復的這一天的到來。不管常智擔心不擔心,這一天,還是不以常智的意志為轉移的到來了。
常智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是星期一,是個晴朗的早晨。常智的心境,並不因天氣好而好多少。他剛上班不到半個鐘頭,一輛黑色轎車開到廠裡。
不一會兒,廠辦派人把他從車間叫出。他跟那人去廠辦,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被從辦公室出來的人讓進車裡。他剛坐好,車就開了。
擔心他的白光,趕緊跑到廠辦,問自己的一個在辦公室工作的同學,剛才那車是哪個單位的?
同學說是局裡的。白光又問,車要把常智拉哪?同學說不知道,局裡來人,點名要常智去局裡一趟,啥事沒有說。白光很為好朋友擔心。
坐在車裡的常智心知肚明這次去局裡凶多吉少。不過他想開了,最壞的結果也無非離開工廠,下崗回家。
他知道他沒有觸犯法律,還知道,不少下崗工人,現在混得比在工廠還好呢。此刻,坐在開往他倒黴的車裡,他的心,反比前幾天等待倒黴來臨時,坦然多了。
到了局裡,他被帶到一間有空調的辦公室,辦公室已有一位他不認識的人在等他。帶他進辦公室的那位,向他介紹說,這是辦公室秦主任。
他所有的恐懼和窘態,全被秦主任的和藹與平易,驅得一乾二淨。與秦主任握手後,他被讓在一張沙發上。
有人給他和秦主任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茶,之後退出了辦公室。
秦主任拿出一份材料,放在他面前,說:“這是你寫的?”聽那口氣一點審問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有點像和他商量什麼。他接過一看說:“是的。”
秦主任接著說:“局長根據你的舉報,決定對你們賀廠長進行審查。你先把你的材料看一遍。然後你再好好考慮一下,看有什麼需要更改的沒有。
局長決定讓你協助這次調查,你算借調到局裡工作,按以工代幹發工資。希望你好好工作,爭取這次調查工作結束後,留在局裡,這主要看你的表現。”
常智翻開材料,認真地看著。他知道,他寫的全都是事實,一點水分也沒有,不願再改動。
這時秦主任指著一段問:“這個你敢肯定?”
“是的,我敢肯定,不會錯。”
常智又把這一段看了一遍:
那天晚上加班,我去倉庫領料,倉庫外面沒上鎖,門裡卻上了閂。聽裡面有人說話,我就停下了。
聽廠長說:“來,寶貝,我實在等不及了,快憋死我了。”保管員麗娜說:“你不怕老高知道了收拾你?”
“鳥,他算鳥。雖說他是局長,但你在老子手下。你還是乖乖地跟老子來吧。他那球局長,還是老子把你介紹給了他。不是老子你能進廠就幹上保管員這活?今天,我就要給那個肉頭戴戴綠帽。”
常智看看材料,看看秦主任,一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