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到了1981年，從初中畢業回鄉務農三年，我們脫去稚嫩，成為老農民，學會犁田耙田，學會浸谷種育秧，學會殺蟲跟田間管理，還學會了制雜交稻種。體會到了農民的辛苦，還能從辛苦中體會到其中的快樂。品味出生活中僅有苦是不夠的，在辛苦中看到希望。
81年，中國大地響起了春雷，農村由集體經濟走向家庭承包體制。十月，生產隊完成了田、土、山落實到家庭。這一年還有幾個月，今年糧食仍以豐收收官。
村裡年輕人已成為主要勞力，我們的臉上添上薄薄的風霜，小夥子嘴唇長出毛茸茸的鬍子，壯實的體魄，姑娘們出落得水靈靈的，黑黑的眼睛，修長的眉毛，豐滿的胸，飽滿的紅唇，說她們們是花，什麼樣的花配得上她們呢，她們不妖冶，不濃裝，不嬌情，她們就像向日葵的花，經得起風，經得起雨，在風雨中成長起來的姑娘，更勝一籌。
金滿嫁出去了，王芳父親退休抵職去工廠上班，從王芳手裡借來的小說《第二次握手》，還沒有還給她，這本書是王芳從她嫂子那裡拿來的。她嫂子在觀音灘鎮新華書店上班。這本書是張揚寫的，寫出來就成為禁書，在民間以手抄本流傳，走進新時代後才出版，成為暢銷書。
看完這本書，流下了淚水，認識了生活中的曲折、離奇，艱難、迷茫與彷徨，還有痛苦。
毛駝結婚了，從失戀中走出來，找到了另一半，三定當了兵，第二年結了婚，鐵知還在單身，五十年代的青年男女，各自尋找伴侶，經營小家庭，幸福滿滿的。
81年招兵，村裡青年去大隊報名，大隊民兵營長是退伍軍人，他負責接待我們，整個大隊有幾十個人報名。民兵營長把我們集合，排成幾排，為我們進行初選，透過初選，許多人涮下來。涮下來的原因:身體有殘疾的，身高不夠的，身體健康欠缺的；家庭獨子也被涮下來，然後政審，家庭成份不好的不要，有前科劣跡的不要，這一步又涮下來幾個人，透過篩選中斷許多年輕人成解放軍的夢想，成為將軍的夢想，我在最後被涮下來，原因是我父親在煤礦做了幾十年，人老了到了退休的年齡，父親退休由我抵職，到礦上上班。村裡幾個合格的青年，第二天去公社體檢，沒有一個合格，整個大隊只有一個青年入伍。
成為解放軍，成為軍人在七十年代競爭非常激烈，名額有限，報名參軍的人非常多，有些大隊掛零已不是驚訝的事。退伍安排工作，農村青年的輝煌之路，由此改變人生軌跡，沒有條件的要創造條件出來，有條件的平步青雲上去，羨慕多少人。我有從軍的夢想，就這樣與軍人擦肩而過。
十月寒露前後，山上的油茶樹果實成熟，正是收穫的季節。摘茶籽前，隊裡大方起來，殺了兩頭豬，還撈了魚，村裡像過年，大人小孩嘴淡出鳥來，早盼著這一天到來。
摘茶籽是一件辛苦的事，不亞於一場“雙搶”，每天天未開亮，姆媽起來煮飯，炒菜，然後餵豬、餵雞鴨。雞鴨放出來好不習慣，吃飽了回窩睡回籠覺，這時候的鴨不能放出去，田裡的禾已到分櫱時候，如果鴨進田裡，這些嫩葉被鴨子毀掉。我用自家的竹子編柵欄，這些鴨子在近時間將在柵欄裡豢養一些日子。
吃完早飯，挑著籮筐上山，天開濛濛亮。茶山離村子有幾里路，村裡社員分成幾組，在不同的地點開始摘茶子。
進入山中，露水很重，男女社員直接忽視了，手裡提著竹籃走到茶樹邊，伸出手摘。
茶樹是好東西，一年四季不用社員施肥、殺蟲和除草，一次性栽下去，幾十年受益，只要不砍伐，每年無私回報農民。沒有山上的茶樹，就沒有農民餐桌上的菜香。
茶樹收成好壞與雨水有關，雨水充足的年份，茶樹掛果多，雨水不充足的年份，茶樹掛果少。每個家庭一年能分到十幾斤茶油，家裡勞力多的家庭，分到幾十斤，甚至百斤茶油，村裡人在炒菜時，捨不得多放油，省下來的茶油，偷偷摸摸去河邊碼頭，與船上的人換錢換糧票。
瀟水是湘江的上游，水上運輸繁忙，楊梅衝煤礦挖出來的煤炭，船運出去，煤礦在河邊建起了碼頭。運煤的船來自遠方，他們那裡不產茶油，來這裡運煤，向當地農民收購茶油，訊息從這裡傳播出去，引來周圍的人過來，形成一個地下交易市場，交易時間在晚上。
那個時候，政府不允許私自貿易，這種交易稱為投機倒把，抓到了接受貧下中農教育，戴上投機倒把分子稱號，以後只能低頭做人。即使是這樣，還是有人偷偷摸摸去做，為了生活，總有人冒險。
男人不善長摘茶子，他們中途收集茶籽，湊成一擔送回去。樹上掛滿果實，把枝壓彎，有些茶果裂開，茶籽掉在地上。
一個星期過去，荼籽摘完了，婦女們安排撿茶籽，每天撿多少按重量計算工分。茶籽摘完，引來不產茶油的外地人過來撿茶籽。其實，摘茶籽只是把表面的茶籽摘了，哪些長在枝葉茂盛的地方忽略了，掉在地上的茶籽沒來得及撿，這些需要撿回來。
這個時候，我姑奶奶過來撿茶籽，姑奶奶家不產茶油，每年這個時候過來，撿十多天，能撿到幾十斤茶籽，今年，姑奶奶帶著一個姑娘來。
姑娘瓜子臉，長頭髮，又黑又亮，扎一根長鞭子，鞭子齊腰長，面板白淨，雙眼皮水汪汪的。身材苗條，下身穿一條黑色直筒褲，上身穿一件女式碎花白襯衫，腳上一雙鬆緊鞋，齊託託一個美女。
姆媽陪姑奶奶撿茶籽，姑娘小英，姑奶奶要我陪著，說是年輕人手腳快，跟著老人家不習慣。不知姑奶奶唱那曲戲。
小英說她今年高考沒考好，她想復讀一年，爸爸媽媽不同意，心裡非常難過，她不想當農民，她姐姐知道妹妹心情不好，喊她過來玩幾天，正遇上姑奶奶過來撿茶籽，於是跟著過來玩。
以後的幾天裡，小英每天撿的茶籽比我多，我問小英以前撿過茶籽，小英告訴我，這是第一次，我被驚倒了，手上活，還是女人快，小英問我什麼意思，我說女人的手，天生比男人靈巧。於是，小英咯咯笑起來，女人笑起來真好看，小英問看什麼？
“你笑起來真好看”。
“是嗎？我真的好看”？
我差點落荒而逃，小英一句話，息了落荒而逃的念頭，小英說:你走了，我走不出去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