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種煎熬。
明知有危險的等待更是一種煎熬。
夜色降臨,時間過去了很久,宮牆外圍等待的一方很是焦慮。按計劃,她們已經匯合了。出什麼事了?哪怕出現了意外,這麼多人,不可能不做出預警?
夜色如同恐怖的深淵,吞噬著這座威嚴高大空寂的皇宮。夕顏不停地走動,滿臉的憂慮。眼前是蒼巖城皇宮西北角,她正望眼欲穿地盯著夜色中的高大建築。她本應該一步不離地跟著小姐的,可是為什麼就沒有堅持呢?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南宮公主李秋月進入皇宮很久了,跟著她的娘子軍有八位,她們都是夕顏精挑細選的,有她們在,南宮公主不會有事。寂靜的皇宮,讓夕顏坐立不安。如果順利,她們已經出來了。如果遇到危險,她們也已經突出重圍了。南宮公主的命令不可違背,夕顏默默地注視著神秘莫測的皇宮。隨時準備著接應她們,希望她們一切順利。
夕顏是南宮公主李秋月的貼身丫鬟,從小就跟隨李秋月,一路走來,親如姐妹。李秋月喜歡舞刀弄槍,夕顏也學了一身本領。公主喜歡軍事謀略,夕顏也耳濡目染。娘子軍是李秋月的護衛,夕顏卻是娘子軍的執行人。只要公主下達了命令,夕顏就會不折不扣地執行。
時間如流水,無聲無息地在遠處的河道里流走。夕顏的心情卻如沸騰的水,不停地灼傷著她的心。不能再等了,夕顏讓其餘的娘子軍撤離到預定的地點,她自己要進宮一探究竟。蒼巖城的皇宮,她是熟悉的,曾經和南宮公主經常在皇宮裡玩耍。之所以選擇在皇宮的西北角等待,是因為此處的城牆有一個秘密的暗門。這個暗門融合在宮牆裡,只要找到機關,她們就能輕鬆地進入到防守最為牢固的皇宮。這個秘密,李秋月知道,夕顏也知道。
悄悄地潛入,無聲無息地接近皇宮正殿。據情報,前西涼王李建成被軟禁在蒼巖城皇宮靠近正殿的一間書房裡。夕顏一身夜行衣,機警地穿梭在空曠而寂靜的皇宮裡。她跟隨李秋月二十年了,從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如今已成為非常幹練的俠女了。
房屋裡傳來說話聲,夕顏隱秘在荒廢的走廊下。
“你甘冒風險,就是為了救李建成出去。你想過沒有,李建成出去了,他如何選擇?難道你想讓西涼再次陷入動盪麼?”一個渾厚的聲音,一個不喜不怒的聲音,讓人聽了卻不寒而慄。禁軍統領林虎已經離開,所有的人都退下了,房間裡只有李天霸和李秋月這對兄妹。
“是你發動了政變,是你讓西涼陷入動盪。你是不是心虛了,害怕李建成出去,你的王位就不穩了。”李秋月的聲音傳入夕顏的耳朵裡,夕顏想立刻衝進去,把小姐救出來。只是,她不再是小姑娘了,她知道此時的皇宮,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不可預見的風暴。夕顏只好俯下身子,靜靜等待。
“西涼的王位,西涼的王位本來就是我的。是他,是他先搶走原本屬於我的,我只不過是讓一切都回到正軌。你是我的妹妹,我不會把你怎樣,就像我不會把李建成怎麼樣一樣。至於跟你來的那些姑娘,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哪有深更半夜,手裡拿著刀劍的姑娘?看在你讓她們方向武器的份上,我暫時讓她們留在你身邊。”
“你還是承認了,你囚禁了他,是不是?”
“我承認,我為何要否認呢?我對他沒有惡意,原本打算,三十年後,他就會重獲自由。”
“原本,你變卦了?”
“我沒有變卦,只是他在十年前就消失了。”
“你還是殺了他,他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麼如此狠心?”
“他消失了,並不代表我殺了他。十年前的一個夜晚,我的女兒被人從梁宮裡擄走,我的親弟弟被人從地牢裡救走。我也在找他們,十年了,他們在哪呢?”
“他逃走了,他竟然從地牢裡逃走了?他真的逃走了麼?”
“如果他沒有逃走,我們又如何能在此地相見呢?皇宮很久沒有人住了,我會安排你住在其他地方,只是希望你不要嘗試離開,否則會有許多人受到牽連,你懂我的意思。”
“你想你女兒麼?”
“你說什麼?你知道她在哪?”
“我不知道,但是你能讓我看見李建成,也許你就能看到她。”
“你,你,真的是你把我女兒擄走的,那你還說李建成不是你救走的?”
“如果我知道李建成被關押在天牢,我何必費這麼多事情?十六年了,我單憑一個不怎麼靠譜的情報,就來到此地,你說李建成是我救走的?李建成到底怎麼了?想要見你的女兒,我要他活著。”
“她怎麼樣了?”
“很好,到底是我的外甥女。”
夕顏等到李天霸離開後,迅速地進了書房。
“小姐,我們走。”
“夕顏,你怎麼來了?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你快走,我走了,她們怎麼辦?”
“可是,小姐,你在這也不是辦法,我們先離開這裡,然後再想辦法救她們。”
“你不懂,你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我是為救我哥哥而來,怎能半途而廢呢?”
“那,我也不走了。”
“你一定要走,我們裡應外合,勝算機率大些。”
夕顏從皇宮裡出來,悄悄地消失在夜色裡。
李無影跟林荷在西涼世子李夢的婚禮上大打出手,他感到有點無聊,就這麼靜靜地在林荷眼皮底下離開了。不是林荷不想讓他留下,只是,那一劍給林荷的衝擊太大了,明明要命的一劍,他竟然毫髮無損。李無影確實有點無辜,他也不是有心襲胸的,純粹是一個巧合。眼看林荷真生氣了,沒有命地刺殺他,李無影沒有對她下狠手,只是輕鬆而巧妙地避開了她那凜冽一劍,讓她知難而退。
從不老山下來,這是李無影的第一次和人交手,最終的結果,他只好落荒而逃。李無影不想和人動手,他只是有點好奇或者想挑逗一下林荷,誰讓她竟然學她師傅。西涼第二個南宮公主?李無影從小被師傅管教,有種叛逆的情緒,既然不能和師傅動手,那麼找一個替代品也是好的。於是才有了,他和林荷之間的誤會。惹急了人家,他只好灰溜溜地逃跑了。
李無影在梁城又閒逛了三天,就離開了。接下來就是到蒼巖城,她師傅居住過的故鄉。他對王石藥材商說是尋找師妹,心裡卻沒有王可兒的影子。即使有那麼一瞬間,他堅持認為王可兒還在不老山。不老山能有什麼危險,那就好好地看看山下的人間吧。李無影沒有想到的是,王可兒此時正被困在梁城的青樓裡,被迫成親呢。
西涼梁城距蒼巖城大概有300公里的路程,李無影沒有騎馬,也不會騎馬,更沒有馬車,只能靠著他的兩條腿,一步一步地往蒼巖城方向走去。白天走累了,躺在樹林裡,草叢裡休息一會。夜晚來臨了,他就爬到樹上休息,或者借宿村落的好心人。趕上有寺廟,他也會在寺廟裡休息一晚。路途遙遠,李無影經常忍飢挨餓,有時因為肚子餓而不得不停下腳步休息。好心的王石藥材商給了他十兩銀子,在梁城裡,他吃住都在客棧,花銷自然大了些。現在的他又回到了剛下山那會兒,一無所有,身無分文。
為了趕路,李無影又一次錯過了村落。這次是他有意錯過的,他聽村裡的人說,前面不遠有一座古廟。古廟卻很詭異,每天晚上,哭泣聲從古廟裡傳來,甚是恐怖。古廟荒廢已久,也很早就斷了香火。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古廟裡總有人哭泣,尤其是到了夜晚,嚶嚶嘁嘁的。十里八村有膽大的人,白天結伴去檢視,沒有什麼收穫。那些去過古廟的人,很快都不明不白地死去,讓人徹底放棄了再去檢視的念頭。李無影聽了很是好奇,他沒有在村落裡休息。在附近的河裡,他捉了幾條魚,草草地用火燒了一下,填飽肚子後,就急忙往古廟趕去。真是望川跑死馬,不是說在附近麼?怎麼走了大半夜了,什麼都沒有發現呢?
少年人總是對飢餓很敏感,對於十六七歲的李無影來說飢餓感每走一步就增加一分。深更半夜,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往哪個方向走都成問題。走過夜路的人都知道,漆黑的野外,如同掉入恐怖的深淵,四周的緊張感會越來越嚴重,擠壓著空氣,讓人如履薄冰,心驚膽戰。李無影習武,爬山,習修天香閣功法,所謂藝高人膽大。但飢餓李無影也無心尋找所謂的鬼廟,靠在一棵樹睡著了。
清晨,露水滴答滴答地響。李無影猛地坐起身來,昨晚在樹林裡睡著了,如今卻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座院牆裡。耳邊彷彿傳來鐘聲,晨鐘一聲又一聲。這是哪裡?為何他會在此?一連串的疑問讓李無影迷惑。他站起來,看了一圈四周。這就是那座古怪的寺廟?心中有了底氣,李無影多少放鬆了些。未知是可怕的,知道了身在何處,李無影振奮了一下精神,大步朝大殿走去。
大殿裡供奉著未知的神像,一個個張牙舞爪,恐怖嚇人。神像是人們心中的恐懼陰影,所以神像才會被塑造得如此怪異和誇張。白天看這些神像都有點陰森,夜晚來此不得被嚇死。李無影卻沒有這種顧慮和擔心,他仔仔細細地看著神像,忘記了飢餓。
大殿一塵不染,哪裡有荒廢的樣子。晨鐘會響,那就是有人在。他從大殿穿過,走過走廊,走過庭院,來到一處冒煙的房子旁。之所以找到這裡,是因為此地有一股美味的飯菜香。李無影不客氣地推門進去,屋裡空無一人。灶臺裡的火沒有滅,熱氣騰騰的鍋裡擺放著幾碟菜,有葷有素,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李無影不爭氣地肚子,早就咕咕直叫了。
寺廟允許吃葷麼?李無影吃飽飯菜,才想起這個問題。看來這座寺廟,果然透露著古怪。如何來此的,這裡的人去哪了,這是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古廟,他一概不知。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竟然如同回家一樣,吃著美味的食物,沒有一點心裡負擔。果然,李無影也是一個古怪的人。
“有人麼?”李無影重新回到大殿,對著獠牙突出的神像大聲喊道。“沒人的話,我就走了。”
大殿裡只有李無影的回聲,卻沒有人出來。
“我真的走了,飯菜不錯,下次再來。”
李無影竟然真的走了。他的目的地是蒼巖城,來此不過是好奇人們口中古怪寺廟。既然知道了此地的古怪,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又蹭了一頓可口的飯菜,當然要走了。
李無影剛走到大殿門口,大殿的門突然關了。
“既然想留人,那就直說,裝神弄鬼的,也不嫌害臊。”
李無影沒有轉身,對著大殿的門說道。
“呵呵,小朋友,吃了人家的飯菜,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麼離開,是不是不厚道呀?”聲音從神像的方向傳來,李無影搖搖頭。
“我好心好意地把你從荒郊野外請進家來,你一聲感謝的話都沒有,小朋友,這樣不好。”聲音甜甜的,彷彿撒嬌,又彷彿好心教導不聽話的孩子,又彷彿知心姐姐的關心,又彷彿特別親密的人之間的對話。李無影有點感動,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原來這就是人間該有的生活。
“你怎麼不說話?剛才嗓門不是挺高麼?傻了麼?剛才不是挺膽大麼?”
“我說我要走了,你不出來,我真的走了。”
“小朋友,你走得了麼?呵呵,進了廟門的人,都是我的人。主人不發話,誰能走出去呢?你知道,鬼門關,鬼門關,進了鬼門關,門一關,休想再見天。”
“有意思,有意思。那就看我能不能闖出鬼門關了?”
李無影瞬間消失了,“咦,果然有點門道。”
無影追蹤腿,逃跑不可少。
李無影衝出大殿,掠過高牆,消失在這片古廟周圍。
大殿的門四分五裂,神像後面走出一位絕色美女。只見她穿著素色的衣裙,卻難掩她高貴美豔的氣質。
“小姐,難道就讓他這麼走了?”一位穿著花枝招展的小丫鬟心中不忿,破口而出道。
“是我們大意了,江湖之大,能人輩出。我們離開了太久了,看來計劃要變一變了。”
“小姐,你一路從月亮湖跟蹤林荷而來,為何要在此地等她呢?何不挑明身份,讓她歸順與你,豈不是更簡單?”
“有些事,簡單了並不是一件好事。林荷是一位不錯的姑娘,本以為可以把她留在月亮湖,可惜沒能達成所願。如今踏入西涼腹地,我也是想看一看先輩們居住的地方。”
如果李無影沒有走遠,接下來聽到的那個名字,一定會讓他大吃一驚的。身處古怪的古廟,竟然是月亮湖畔的當家人,被天下公認的第一女魔頭,秋舞娘。
(李無影和秋舞娘會不會再相見呢?林荷會不會跟隨秋舞娘走呢?西涼世子李夢會不會娶林荷呢?林荷會回到蒼巖城麼?林府的後院為何會被封閉?接下來,我們一起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