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道光年間,湖南潭州有個叫胡良楚的人,小時家遭不幸,父母雙亡,成了孤兒。當地的柳員外念其可憐,收養了他。柳員外家財萬貫,但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一名湘雲,一名湘蓮。柳員外待胡良楚如親生兒子一般,盡心撫養,並給他請老師,教他讀書。他成年之後,柳員外又把長女湘雲許配給他,招他為上門女婿。
胡良楚雖有洞房花燭夜,卻無金榜題名時,連赴幾屆科場,都名落孫山,萬分的懊喪和苦惱。儘管柳家的人待他不薄,幾次科場失敗,柳家也沒有冷待他,可他總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夢想謀個一官半職,出人頭地。
這天,他正在酒店裡借酒澆愁,一個賊眉鼠眼、尖嘴猴腮的人進了酒店。這人叫王福,是湖南巡撫王在梁家的管家。他們以前見過幾次面,胡良楚趕緊起身招呼說:“王管家,請這邊坐,喝兩杯,我來做東。”
王福是被人巴結奉承慣了的,客套兩句,便在胡良楚對面坐了下來。胡良楚喚來店小二,添酒加菜。幾杯下肚,王福便有幾分醉意了,他湊近胡良楚說:“胡公子,你知道哪家有漂亮姑娘嗎?”
“王管家想金屋藏嬌?”
“不,是我家老爺。
“巡撫老爺還有這個雅興?”
“前不久,我家老爺的愛妾死了,老爺整天悶悶不樂。老夫人怕老爺悶下了病,要我再給老爺物色一個妾,要年輕漂亮、知書達禮的女子。”
胡良楚動了心思:王巡撫是封疆大吏,他哥哥王在棟在朝做官,是吏部尚書,管的是文武百官的升遷。若搭上了這條線,自己何愁沒有蟒袍加身!妻妹湘蓮已經十九歲,長得像朵出水芙蓉,若將妻妹嫁給巡撫老爺,巡撫老爺定會答謝,他上一個保折,再請他做吏部尚書的哥哥從中幫一把,烏紗不就到手了麼?再說,自己和巡撫大人成了連襟,何愁日後不飛黃騰達!他湊近王福耳邊說:“王管家,小生知道一位小姐,長得如花似玉,又知書達禮。”
“是誰家小姐?”
“就是小生的妻妹,名叫湘蓮。”
“柳員外家的小姐,那肯定是不錯的了。只是我家老夫人囑咐,給老爺物色的妾,要經她過過目,能不能將令妹送到府裡,請老夫人相一相?”
胡良楚為難了:岳父豈肯將女兒送上門去讓人挑揀?此事辦成了還好說,萬一辦不成,豈不丟人現眼,讓人笑話?
還是王福鬼點子多,說:“我看這樣,我們約個日子,在開福寺見面,你攛掇小姐出來燒香,我也陪夫人前去,不就見著面了麼?
胡良楚也覺得此計甚好,他們將日子定在下月初一。
胡良楚回到家裡,向岳母進言道:“聽說開福寺的菩薩蠻靈驗的,何不帶妹妹湘蓮去燒燒香,求菩薩保佑,找個如意郎君?”
這話正中柳夫人之意。初一這天,她帶著湘蓮進了開福寺。王福已陪著巡撫夫人早到了。夫人見到湘蓮,十分滿意,第二天便派王福來柳家做媒柳員外夫婦有幾分猶豫,覺得巡撫大人雖官高權重,但到底是六十開外的人了,要女兒伴枯老頭子一生,實在有幾分委屈。
胡良楚從旁勸道:“岳父大人,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巡撫大人封疆大吏,家裡的金銀財寶幾代人也花不完,妹妹能嫁給他,是她的福氣。再說,柳家有個二品大員的乘龍快婿,還有一品大官吏部天官的親戚,這是打著燈籠也尋不著的事呀!若錯過這個村,恐怕再也遇不著這個店了!”柳員外覺得女婿說得有理,答應了這樁親事,並收下了王福帶來的聘禮。
王福回府後,攛掇巡撫上了一道保折,保胡良楚為七品縣令,並給王在棟去了封信,請他從中幫助。胡良楚做官的事已十拿九穩,只待朝廷批覆了。
然而,事情卻並不順利。柳員外夫人跟女兒湘蓮一說,湘蓮哭得死去活來,說她寧肯嫁一個莊稼漢,也不願嫁給那白髮蒼蒼的巡撫老爺做妾。可木已成舟,由父母做主,並定下了迎娶的日期,由不得她了。
迎娶這天清早,柳員外夫人和湘雲去為湘蓮梳妝打扮,開啟房門一看,房裡空空如也,湘蓮不見了。柳員外趕緊叫全家人尋找,找遍每一個角落,都不見湘蓮蹤影,並且,家裡的長工何四也一併失蹤。據一個丫鬟說,二小姐和何四暗中相戀,已有好幾個月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鑼鼓嗩吶,王福帶著迎親的隊伍到了
柳員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一面叫胡良楚把接親的人請進客廳,煙茶糖果伺候,一面派人繼續尋找湘蓮。
新娘出門的時辰已到,可家人還沒找到柳湘蓮;日頭漸漸偏西了,仍不見柳湘蓮的影子。胡良楚猜想:妻妹和那長工可能是昨夜遠走他鄉了。而王福一次又一次地催,說沒有新娘上轎,就要將柳員外全家押到大堂問罪
胡良楚知道,巡撫娶親,滿城皆知,今日府裡賓客盈門,等著喝喜酒,若沒有新娘進門,失了巡撫大人的面子,巡撫不會善罷甘休。別說自己的烏紗到不了手,全家都會大禍臨頭的。
這時,妻子湘雲慌慌張張從他面前走過。胡良楚眼睛一亮,心想:湘雲和湘蓮是孿生姐妹,長得十分像,何不用她去頂替?然而,他又舍不了自己的妻子,心裡七上八下的。可是,不讓她代嫁,不但自己的前程會化為泡影,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這可咋辦?他又想:只要當了官,何愁娶不到嬌妻美妾!捨不得孩子打不住狼,只有這樣了。他立即去和岳父商量。柳員外見女婿已同意,也只得用這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丈夫滿口答應,心裡涼透了,他對我無情,我何必對他有義?便梳妝上轎,做了
巡撫大人的小妾。
胡良楚如願以償,被封為新湖縣縣令事也湊巧,湘蓮和何四逃婚出來後,也在新湖縣落腳,在縣衙對面開家小酒店。胡良楚不時和湘蓮見面,每當看到她,便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恩恩愛愛的日子,不禁黯然神傷。因傷心過度,沒幾個月便瘋了,他的七品縣令也自然而然被免了。在街上,在鄉野,人們常見他披頭赤足,瘋瘋癲癲地走邊叫:“我的烏紗!我的湘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