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要到杭州來做刺史了。這個訊息一傳出,刺史衙門前面每一天都擠滿了人。老百姓想看一看蘇東坡上任的紅紙告示,聽一聽蘇東坡升堂的三聲號炮……但是,大家伸著脖子盼了好多天,還沒有盼到。
這天,忽然有兩個人,又打又鬧地扭到衙門來,把那堂鼓擂得震天響,呼喊著要告狀。衙役出來吆喝道:“新老爺還沒上任哩,要打官司過兩天再來吧!”那兩個人正在火頭上,也不管衙役攔阻,硬要闖進衙門裡去。這辰光,衙門照壁那邊轉出一頭小毛驢來。毛驢上騎著一個大漢,頭戴方巾,身穿道袍,紫銅色的面孔上長著一臉胳腮鬍子。他嘴裡說:“讓條路,讓條路!我來遲啦,我來遲啦!“小毛驢穿過人群,一向往衙門裡走。衙役趕上去,想揪住毛驢尾巴,但已經來不及,那人就一向闖進大堂上去了。
大漢把毛驢拴在廊柱上,信步跨上大堂,在正中的虎座上坐上來。管衙門的二爺見他這副模樣,還當是個瘋子,就跑過去喊道:“喂!這是虎坐呀,隨便坐上去要殺頭的哩!”
大漢只顧哈哈笑:“哦,有這樣厲害呀!”
管衙門的二爺說:“當然厲害!虎座要帶金印子的人才能坐哩。”
“這東西我也有一個。”大漢從袋裡摸出一顆亮閃閃的金印子,往案桌上一擱。管衙門的二爺見了,嚇得舌頭吐出三寸長,半天縮不進去。原先他就是新上任的刺史蘇東坡啊!
蘇東坡沒來及貼告示,也沒來得及放號炮,一進衙門便坐堂,叫衙役放那兩個要告狀的人進來。他一拍驚堂木,問道:“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誰是原告?”
兩個人跪在堂下磕頭。一個說:“我是原告,叫李小乙。”另一個說:“我叫洪阿毛。”
蘇東坡問:“李小乙,你告洪阿毛什麼狀?”
李小乙回答說:“我幫工打雜積下十兩銀子,早兩個月借給洪阿毛做本錢。我和他原是要好的鄰居,講明不收利息;但我什麼時候要用,他就什麼時候還我。如今,我相中了一房媳婦,急等銀子娶親,他非但不還我銀子,還打我哩!”
蘇東坡轉過來問洪阿毛:“你為啥欠債不還,還要打人?”
洪阿毛急忙磕頭分辯:“大老爺呀,我是趕時令做小本生意的,借他那十兩銀子,早在立夏前就販成扇子了。沒想今年過了端午節天氣還很涼,人家身上都穿夾袍,誰來買我的扇子呀!這幾天又接連陰雨,扇子放在箱裡都黴壞啦。我是實在沒有銀子還債呀,他就罵我、揪我,我一時在火上打了他一拳,這可不是存心打的呢!”
蘇東坡在堂上皺皺眉頭,說:“李小乙娶親的事情要緊,洪阿毛就應立刻還他十兩銀子。”
洪阿毛一聽,在堂下叫起苦來:“大老爺呀,我但是實在沒有銀子還債呀!”
蘇東坡在堂上捋捋鬍鬚,說:“洪阿毛做生意蝕了本,也實在很為難。李小乙娶親的銀子還得另想辦法。”
李小乙一聽,在堂下喊起屈來:“大老爺呀,我辛辛苦苦積下這十兩銀子可不容易呀!”
蘇東坡笑了笑,說:“你們不用著急,現有洪阿毛立刻回家去拿二十把發黴的摺扇給我,這場官司就算是兩清了。”
洪阿毛高興極了,急忙爬起身,一溜煙奔回家去,拿來二十把白摺扇交給蘇東坡。蘇東坡將摺扇一把一把開啟,攤在案桌上,磨濃墨,蘸飽筆,挑那黴印子大塊的,畫成假山盆景;揀那黴印小點的,畫成松竹梅歲寒三友,一歇歇辰光,二十把摺扇全畫好了。他拿十把摺扇給李小乙,對他說:“你娶親的十兩銀子就在這十把摺扇上了。你把它拿到衙門口去,喊‘蘇東坡畫的畫,一兩銀子買一把’,立刻就能賣掉。”他又拿十把摺扇給洪阿毛,對他說:“你也拿它到衙門口去賣,賣得十兩銀子當本錢,去另做生意。”
兩個人接過扇子,心裡似信非信;誰知剛剛跑到衙門口,只喊了兩聲,二十把摺扇就一搶而空了。李小乙和洪阿毛每人捧著十兩白花花的銀子,歡天喜地的各自回家去了。
人們都把蘇東坡“畫扇判案”的新鮮事到處傳頌,你傳我傳,一向到這天還有人在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