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紅樓64:十五及笄,賈母出資為攆人,醉鬧山門,寶釵點戲巧反擊
王熙鳳攪黃了賈璉向平兒求歡,代表璉鳳夫妻關係出現根源性的裂痕。平兒夾在中間左右逢源十分辛苦。後文賈寶玉認為平兒比林黛玉還薄命,就是她夾在賈璉之俗,鳳姐之威中間難得妥帖,無人替她做主的可憐。
平兒就是周姨娘的翻版,周姨娘無兒無女,也是遭到王夫人像平兒一般的利用,王熙鳳不過有樣學樣。
不提璉鳳平一家三口的瑣事,這裡王熙鳳卻有正事向賈璉問詢。
原來正月二十一是薛寶釵十五歲的生日,古代女子十五歲算作成年,是為及笄之年。
如果訂婚有了婚配,就要將頭髮梳起,用一根簪子簪起來,以示成人和名花有主。外人一看她的“成人”頭飾,就知道已經婚配,不會鬧出來笑話,還問她親事。所以後文賈母問薛寶琴生辰八字要做媒,純屬故意噁心薛姨媽。
沒有訂婚的女子則不能梳頭,保留少女髮式,直到定親或者二十歲滿,才會統一梳成人頭。
“訂婚”算是女兒“及笄”後最重要的大事,孃家在女兒長大後就開始準備嫁妝,到了十五歲過了及笄生日,就有媒人上門提親,或者央媒人物色合適的婚配物件。
薛寶釵此時在賈家,雖然到了及笄之年,卻不可能有媒人來賈府給她做媒,這是個“尷尬”。
而此時賈母主動拿出二十兩銀子,要替她過這個“大”生日,就頗有意味了。
王熙鳳詢問賈璉的就是薛寶釵的生日怎麼過。畢竟賈璉才是榮國府真正的管家,王熙鳳也是輔助他男主外女主內,又是給自己表妹過生日,問一聲才起禮。
賈璉當然知道王熙鳳不過是隨口問,心中早有定計,也就不在意說參考林黛玉的標準就妥了。顯然黛玉在賈家的生日標準,應該要高於三春等幾個姐妹。
問題是賈母出資伸頭辦生日,有兩個難辦的問題,需要請得賈璉同意才好,否則容易落人口實。
第一,賈母的身份尊貴,老太太替小輩孩子做生日,標準一定要更高一點,否則賈母不要面子麼?
第二,賈母只給了二十兩銀子,根本不夠操辦生日,需要添補。
如果以林黛玉做標準,不過吃喝一頓準備禮物就完了。但賈母張羅薛寶釵的大生日,起碼要有戲有酒,這就不夠了。
賈家雖然有梨香院十二個小戲子,但那是賈元春的私人戲班,一般賈母都不太用她們正式唱戲,何況薛寶釵!
而且,既然是做生日,請的戲班也要熱熱鬧鬧。梨香院的戲子是崑曲,太高雅咿咿呀呀沒什麼趣味,也不符合氣氛。
如此一來,二十兩銀子不夠,必然要賬房添補,需要徵得賈璉的同意。賈璉當然知道王熙鳳就是想要錢,就順水人情說添補一些好了。他也不太在意這點事。
不過,對賈璉來說是小事,但對賈母和薛姨媽薛寶釵母女來說,這次過生日可是不簡單。
還記得當初賈寶玉在薛姨媽那裡喝醉了酒,因楓露茶讓茜雪被攆、李嬤嬤被退休。那時我們就說過,賈母攆走茜雪和李嬤嬤,主要是敲山震虎,不滿薛姨媽嬌慣寵溺賈寶玉“酒後無德”,讓她離賈寶玉遠一點。
茜雪的“雪”通薛,她被攆走,代表賈母堅決反對金玉良姻,要攆走薛家,不讓其賴在賈家之意。
此番賈母出資二十兩銀子給薛寶釵過生日很有言外之意,具體要注意幾點。
一,二十兩銀子根本不夠過生日費用,賈母誠意不夠,讓薛姨媽自己品味。王熙鳳也說“這夠酒的,夠戲的”?挑明錢不夠用。
二,二十兩銀子是上次打發劉姥姥走的數目。賈府打發上門打秋風的標準應該就是二十兩,賈母攆人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三,元春省親當晚表現出喜歡薛寶釵不喜歡林黛玉的意思,怕你賈母警惕。
如果說元春修改“蓼汀花漵”為“花漵”,去掉“紅香綠玉”中的“香玉”“綠玉”,改為“怡紅快綠”,算是作者暗示賈元春不喜歡林黛玉,還透過薛寶釵說出“她因不喜歡綠玉”伏筆。那麼,元春喜歡拒絕表演《牡丹亭》,堅持出演《釵釧記》的齡官,她的立場就太明顯了!
賈母人老成精,對於貴族豪門的“言外之意”哪有不精通!賈元春借《釵釧記》支援金玉良姻和薛寶釵,她一看就知道是王夫人母女聯合一氣了。
既然“王家”女人們已經結成一黨,有元春撐腰,她也不要客氣了。這才有出資二十兩給薛寶釵過生日借題發揮,攆逐薛家之意。
不管如何,薛寶釵的生日宴會還是如期舉行。王熙鳳當天請了昆弋兩腔的一個小戲班也非常有意思。
昆是崑腔,與梨香院十二個小戲子一樣,曲調高雅,陽春白雪,可以看作出身書香門第的林黛玉。
弋是弋陽腔,主要是市井民間的戲曲,以武打、小丑等熱鬧戲為主,下里巴人,可以看做商賈出身的薛寶釵。
兩種小戲打擂臺,作者鋪墊寶黛姻緣和金玉良姻之爭的意圖很明顯!
宴會期間有一個情節很有意思。賈母讓林黛玉點戲,黛玉因讓薛姨媽王夫人等。賈母道:“今日原是我特帶著你們取笑,咱們只管咱們的,別理他們。我巴巴的唱戲擺酒,為他們不成?他們在這裡白聽白吃,已經便宜了,還讓他們點呢!”說著,大家都笑了。
賈母用了“取笑”二字,還說別理她們,就不是善言。
何為取笑?後文劉姥姥二進榮國府,被捉弄叫“取笑”。薛寶釵為了討好賈母點《西遊記》叫“取笑”,薛家人每天在賈家早請示晚問候的巴結,賈母冷眼旁觀,表明不歡迎她們,薛家還不走也是“取笑”!
“別理她們”更是情緒話。雖然賈母巧妙地融入到日常說笑中,但結合賈母出資過生日的攆人本意,就很讓人尷尬。
薛姨媽和王夫人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明白!賈母不帶她們玩,還讓她們看著,不就是讓她們自己體會?
薛姨媽和王夫人成年人沉得住氣。她們“大蘿蔔臉不紅不白”,當然也沒法言說。
薛寶釵到底年輕吃不住勁。她明白賈母“攆人”之意,又做不到薛姨媽那樣沉穩,乾脆點了一出《魯智深醉鬧五臺山》,含沙射影回擊賈母,意思是她看懂了攆人意圖。
(第二十二回)寶釵笑道:“要說這一出熱鬧,你還算不知戲呢。你過來,我告訴你,這一齣戲熱鬧不熱鬧。”“是一套北《點絳唇》,鏗鏘頓挫,韻律不用說是好的了,只那詞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得極妙,你何曾知道。”寶玉見說的這般好,便湊近來央告:“好姐姐,念與我聽聽。”寶釵便念道:“漫搵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臺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曹雪芹借用《魯智深醉鬧五臺山》這段戲有兩層含義。
第一層,薛寶釵借魯智深被五臺山僧眾嫌棄“無禮”,立意攆他走。他因看出主人不善,醉酒表達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離開之意。
薛寶釵自詡魯智深,借戲回擊賈母:不用你攆,我們會走。可惜薛寶釵到底年輕氣盛。她想走也得看薛姨媽走不走!她們沒達成金玉良姻,終究是走不成。
第二層,魯智深“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也是伏筆日後黛死釵嫁,賈家抄家,賈寶玉最終離家出家。
王熙鳳前頭調侃賈母出錢少:“難道將來只有寶兄弟頂了你老人家上五臺山不成?那些梯己只留於他,我們如今雖不配使,也別苦了我們。這個夠酒的?夠戲的?”
五臺山成了出家的一種象徵,佛門是空,本就預示夢一場。
綜上,賈母攆逐薛家人,從攆茜雪開始。到洞悉賈元春立場後,“毫無誠意”給薛寶釵過生日,一系列的種種,都是她對金玉良姻的反對。可恨薛姨媽註定不走。賈母也是枉費心機。
而就是賈母導演的這場戲,反而讓林黛玉受了“傷”!那麼,林黛玉如何受傷的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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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