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依山傍水,桂江和潯江在此交匯,融為一體,流入西江,一路向東,奔向大海。(資料圖片)
一
古語云:山得水而活,水依山而媚。廣西壯族自治區梧州市,就是這樣一座依山傍水、山水相依的嶺南千年古郡。
作為粵桂咽喉之地,在山與水之間,梧州的水似乎更出名。一條桂江自北向南逶迤而來,一條潯江自西向東滔滔而至。桂江、潯江就在梧州古八景第一景的“鴛江春泛”處交匯,融為一體後匯成西江,一路向東,流入大海。一千多年前,北宋文學家蘇東坡途經梧州,泛舟鴛江春泛,留下盛譽曰:吾愛清流頻擊楫,鴛鴦秀水世無雙。
蘇東坡不僅在詩裡抒發自己愛“清流”之情,而且他為官清廉,就像北宋官場上的一股“清流”,深受老百姓稱道和傳頌。2017年,梧州建城2200年之際,筆者走進梧州市河東老城區的塘基街、考棚街(即如今的大中路)一帶尋訪,在居民唐老伯家中看到一本宋人張邦基所著的《墨莊漫錄》線裝本,書中記錄蘇東坡的軼聞就有二十多則,其中一則講的是蘇東坡“巧拒故人請託”的故事,讀後既讓人領略到蘇東坡的幽默感,又感受到他為人公正、不屈從私人交情的高尚操守。
廣西水流量85%以上經過梧州,梧州因此也有廣西“水上門戶”之稱。從梧州走出去的,從外地走進來的,歷朝歷代眾多的清廉名士,他們循著水路進出梧州城,猶如一股股“清流”,在大江南北蜿蜒延綿,盡情地書寫他們流芳千古的清廉人生。
二
從梧州市區沿桂江溯流而上,約莫三十里水路,便到了明代進士、官至南京戶部郎中的石邦柱的老家,即如今的蒼梧縣旺甫鎮。
石邦柱(1465~1545),字安國。廣西梧州人。明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舉人,弘治十五年(1502年)壬戌科進士。石邦柱少年時以奇童之名著稱於梧州。中進士後,梧州人在城內塘基街建“金榜傳芳坊”予以紀念。
石邦柱舉進士之後,隨即出任廣東南海縣知縣。據清同治《蒼梧縣誌》記載:石邦柱在海南任縣令時,由於他勤政愛民,離職時,士民們都依依不捨,還特意推舉長老為代表,沿西江水路溯流而上,來到設在梧州的總督和巡撫衙門,專門陳述他的政績,請求上官把他繼續留任海南縣令。
正德年間,政績突出的石邦柱從蕭縣知縣遷柳州知府。當時瑤民不堪苛政,舉兵反抗。石邦柱體恤民情,採取區別對待的安撫政策,使他們安居樂業。他在柳州任內,多有建設,興建學宮,鑿渠引水,大力興利除弊。
石邦柱在任瑞州知府期間,恰逢當地遇上饑荒,饑民遍地,為了解決災民的生活困難,他和部屬四出奔走,賑災難民,終於使面臨死亡的災民得以存活,當地民眾感動得淚流滿面。
晚年,石邦柱稱病辭官回梧州。回到家鄉後,他在桂江西岸山麓修築龍泉書院,教授族人和鄉里子弟,在院周邊購置田產,耕稼助學。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逝世,終年80歲。
三
離梧州市區三百里開外的潯江邊上,有一個三面環水的小村莊——藤縣天平鎮新馬村。村邊的古碼頭,參天的古榕樹綠蔭濃濃,江面上煙波飄渺。古碼頭東南方向,有一處大沙灘。據史料記載,這片叫“跑馬場”的沙洲,便是明末抗清名將、愛國將領袁崇煥青少年時代習武的地方。
袁崇煥(1584—1630),祖籍廣東東莞,幼年時隨家人遷居藤縣天平鎮新馬村(舊稱白馬)。1597年(明萬曆二十五年)應藤縣試補弟子員,1606年(明萬曆三十四年)領鄉薦,1619年(明萬曆四十七年)中進士,派禮部觀政。不久,調任福建邵武縣知縣。在任時喜歡與人談論兵法,遇見退伍的老兵時,袁崇煥與其討論邊塞上的事情,所以對邊塞的狀況比較瞭解。
天啟二年,努爾哈赤率後金八旗軍,接連攻佔四十多座關外重鎮,明朝國門岌岌可危。
這年,袁崇煥從福建邵武縣千里迢迢進京朝覲述職。御史侯恂慧給皇帝上奏:“臣見來朝覲的邵武縣知縣袁崇煥,英風偉略,不妨破格留用。”天啟皇帝連聲稱好,並下詔飲點袁崇煥為兵備僉事,督關外軍,鎮守遼東,撥款黃金20萬兩招兵買馬。
袁崇煥鎮守衛遼東期間,與士兵同甘共苦,過著清貧的邊塞生活,因而深得士兵的信任與愛戴。他親率明軍將士迎擊前來進犯的後金軍,先後取得“寧遠大捷”“寧錦大捷”和“保衛京師大捷”。
然而,生性多疑的崇禎帝卻誤中後金的反間計,聽信奸人的讒言蜚語,將袁崇煥逮捕下獄。袁崇煥蒙冤入獄後仍慷慨激昂,堅貞不屈,以詩明志:“但留清白在,粉骨亦何辭。”
袁家遭到抄家沒產,前來抄家的官員走進寧遠城內袁崇煥宅邸時,用了一個成語形容:“家徒四壁”。在袁崇煥的寧遠督師府中,也不過抄出很少的書籍、財物,堆在一起只裝了十六筐。此外還有兩杆長槍和一匹馬。
臨刑前,袁崇煥依舊從容不懼,留下《臨刑口占》詩一首:“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生要效忠國家,死後亦要守護國家。一片忠心,日月可鑑!
四
梧州為百川匯聚之地。廣西全境937條河流,有784條均流入西江彙集梧州。山水是活生生的,是有生命的。從梧州山水之間走出去的仁人志士,也兼具廣納天下、包容兼濟的品格。
範雲梯(1863—1940),梧州市蒙山縣人,曾任廣東瓊崖兵備、代理樂會縣知縣、代理儋州知州、補授萬縣知縣、廣東巡警局總稽查、崖州直隸州知州、補授高明縣知縣、瓊崖都督、潯州府府長、南寧府府長兼洋關監督等職。
範雲梯老家門前那條湄江河,發源於廣西大瑤山東麓,自北向南流經藤縣境內的濛江、潯江河段之後,匯入西江,奔向大海。查閱範雲梯在廣東、廣西兩地任職的史料發現,他擔任的職務儘管是一些小官、雜職,然而其所到之處,卻皆有政聲,百姓稱其為“範青天”。
範雲梯任廣東瓊崖兵備期間,秉公辦案,訊結當地惡霸強搶民女案及上訴案多起。曾有鄉紳為霸佔民女,送範雲梯金條十根,以求他“開恩成全”。範雲梯拒收金條,下令將鄉紳捉拿,重打五十大板,並關押大牢聽候發落。當地百姓敲鑼打鼓送他“兩袖清風”金字大匾。而範雲梯受匾後,卻告之家人此匾不要掛。
範雲梯任南寧府府長、洋關監督期間,時有番商到其辦公室,取出金銀紅包放其桌面,求行方便,放一批煙土(鴉片)入關,並表示事後另有重謝。範雲梯拒收番商的利誘,而且也不懼他們的威脅,將他們的煙土如數繳獲,堅決拒絕鴉片入關。
鐫刻於海南三亞海邊巨石上的“南天一柱”四個大字,即為範氏在崖州知州任上所書。前些年,人們又在三亞發現兩副範雲梯題刻在木板上的對聯,一副儲存完整:“有如此錦繡江山恰稱天南極地;看將來文明氣象居然海上雄州。”另一副殘聯只有下聯:“酷貪兩不敢,可將心事質神明。”
五
水路,對於古代的梧州人來說,那是出城、進城的必經之路,因此也就等同於人們的財路、生活之路。
李璲(1830—1899),號庸庵,廣西蒼梧人,家居梧州古較場村(今梧州市區工廠路)。從他家去往碼頭搭船,一條街道直走就幾分鐘路程。李家是當地的一大名門望族,人才輩出,素以“勤儉謙謹”家風為人稱道。李璲祖父李世瑞,博覽群書,以勤儉致富,曾編纂過《蒼梧縣誌》,著有《世紀考略圖》、《地理輿圖記》等著作。
李璲從小志向高遠,十一歲就跟隨赴貴州都勻府任知府的父親李百齡外出增長見識,其間他寫下了《道光辛丑冬,侍家大人由梧登舟,赴貴州都勻府任》詩,並由此開啟了隨父十年讀書遊歷生涯。李璲治經、科考、入仕均有優異表現,這與其父的悉心教育有著莫大關係。李璲之父李百齡,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戊寅科舉人,道光三年(1823年)癸未科進士,歷任知縣、知州、知府,官至直隸長蘆鹽運使,為人端厚,為官清正,任上政績卓著,還鄉造福一方,清譽遠播。
李璲“性耽吟詠”,是清代廣西籍官員中頗具才情的一位詩人,其所著《白鶴山房詩鈔》七卷446首,比較完整地反映了他讀書遊歷、步入仕途、辭官歸隱的人生經歷,讓後人從詩篇中感受到他勤於政事、廉潔奉公的磊落情懷。其中,他的一首《廉泉》這樣寫道:
“泉德貴滋潤,滔滔米不窮。若限以涓滴,反乏濟物功。以廉名其泉,其量貴能容。不為汙濁染,體沽而拒洪。江流始濫觴,百川在所籠。河流首星宿,萬派稱為宗。不為雞廉隘,不以蚓廉終。由來經綸才,必有冰雪胸。我作廉泉詩,請質之蘇公。”
李璲的這首《廉泉》詩,以位於今天江西省贛州市的廉泉為題,對“廉泉”之可貴讚美有加,表達了自己“冰雪胸”的情懷,流露出自己要像“蘇公”那樣清廉自守的堅定意志。而詩中的“蘇公”,就是曾在梧州留下足跡的蘇東坡。北宋紹聖元年(1094年),蘇東坡被貶謫到嶺南惠州,路過贛州時,寫下《廉泉詩》:“水性故白清,不清或撓之。君看此廉泉,五色爛摩尼。”
李璲與蘇東坡分別生活在清末和北宋,兩人以同樣的意象,寫下同題“作文”——《廉泉》詩,這就好比桂江、潯江在梧州交匯流入西江那樣,這兩股“清流”飛越千年時空,在梧州的山水之間匯聚,不失為文壇的一場千古佳話。
在梧州看水,體味廉潔文化的一股股“清流”,那就讓我們學習水的品格:說話像水那樣真誠,辦事像水那樣無所不能,交友像水那樣相親,為政像水那樣有條有理,用權像水那樣清澈透明、公正無私。(梧州市紀委監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