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輛嬰兒車被推入北京婦產醫院新生兒重症監護病房。嬰兒車裡的孩子,面板薄如蟬翼,胳膊比大人的手指還細,身體蜷縮在一起。北京婦產醫院新生兒科副主任醫師寇晨將孩子小心托起,緩緩放入培育箱。清理氣道,在細如髮絲的血管上快速建立靜脈通路……這是一個早產兒,接下來的幾十天,又是漫長艱苦的“生命保衛戰”。
早產兒,指的是胎齡不足37周的新生兒,更細小脆弱的血管,更不穩定的血壓,更弱的心肺功能,更差的手術耐受力,使得他們在降生後就需要特別的關愛。而在寇晨手裡存活下來的早產兒,最小的才25周。
寇晨記得,那是2017年冬天裡的一個深夜,急診室裡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守候在診室外的,不光有焦急的父親,還有新生兒科的醫護人員。嚴重的宮內感染,加上多臟器功能發育的極度不完善,讓這位剛剛降臨的生命面臨變數。孩子的父親拉住寇晨的手,不住地央求他,請他一定要把孩子保住——妻子已經流產過多次,靠著試管嬰兒技術才懷上這個孩子。
胎齡越小,體重越輕,早產兒的風險就越大。看著這個體重僅有700克的孩子,寇晨不禁捏了一把汗。呼吸關是第一道關口。早產兒的肺發育不健全,胎齡越小肺泡越不成熟,無法完成正常呼吸,需要第一時間進行氣管插管,用上呼吸機。第二關是迴圈關。早產兒的血壓易受到外界影響,極不穩定,一旦血壓發生變化,通常會引起腦血流波動,影響神經系統發育,帶來不可挽回的智力損傷。還有餵養關。喂早了不行,孩子會因為腸道血供不好造成腸胃缺血;喂晚了也不行,早產兒需要快速建立腸道功能;喂多喂少也有講究,盲目快速加奶,壞死性小腸結腸炎就會找上門來……
每一個操作都要慎之又慎,寇晨屏息靜氣,小心地操作著。“早產兒的面板太過嬌嫩,免疫系統也太弱,即便是過了幾大關,也可能會因為一次意外感染而在三四個小時內喪命,”寇晨說,照顧早產兒是一場馬拉松,需要24小時不間斷地盯守。在醫護團隊40多天的精心護理下,這個特殊的生命終於渡過難關,體重增加到了1100克,活動能力也越來越強,偶爾還會對寇晨調皮地眨眨眼。那一刻,寇晨覺得,所有的疲憊都釋然了。
一工作起來往往就需要十幾個小時,有時候剛端起盒飯就被急診電話打斷,家裡頭的事兒根本顧不上。“這些早產兒的媽媽,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合併症,要一個孩子,太不容易!當醫生,還有什麼能比幫助患者更有意義的事情?” 寇晨從不敢抱怨自己工作的忙和累。
2018年11月,寇晨和同事劉玉惠前往內蒙古自治區武川縣醫院做對口醫療幫扶,建立新生兒科。也正是在那裡,寇晨更理解了作為一名醫生的責任。
武川縣在當時是國家級貧困縣,儘管做好心理準備,寇晨還是被這裡惡劣的醫療環境震撼了。偌大的一個村莊只有兩三戶人家,一間屋子半間炕,家裡幾乎沒什麼家用電器,一部老式手機只有在戶外才有訊號,而一些留守兒童得不到最基本的醫療保障。
一天快要下班時,一位老人抱著孩子跌跌撞撞走進診室。原來,是孫子將自己的抗抑鬱藥當糖果連吃了50多片,陷入昏迷狀態。由於沒有血漿置換裝置,在進行簡單的洗胃處理後,寇晨抱著孩子,坐上救護車就往呼和浩特市奔去。40多公里的路程走了兩個多小時,救護車上,寇晨跟著孩子的爺爺奶奶一起流淚,等到達時,孩子已經迴天無力。
寇晨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孩子。他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在這裡建起了新生兒病房和兒童保健門診。從最基礎的理論知識、操作方法開始,寇晨手把手地教授當地的兒科醫務人員。現在,孩子們在家門口就能看上病了。
回北京的那天,鄉親們自發來到醫院,帶著家裡的莜麵和土豆趕來為寇晨送行。“那一刻,我更加堅定,一定要救治更多的孩子。”寇晨說。
現在,寇晨的手機裡還是會經常收到不少患者父母的微信,許多早產兒已經上了幼兒園,健康狀況和同齡小朋友沒有任何差異。看著這些活潑可愛的孩子,寇晨說,這是作為醫者最大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