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正史還是演義小說中,西涼錦馬超都是一位名將、勇將、悍將,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小說中的忠臣孝子馬超,在正史中屬於逆子貳臣——羅貫中顛倒了馬超造反和馬騰被殺的時間順序和因果關係。
馬超的人品如何,不能用現在的道德標準來衡量,所以這個問題且放在一邊,咱們今天要聊的,是在《三國演義》中被馬超一戰斬殺的兩員大將:這二位在正史中都有記載,他們曾把呂布打出長安城,還曾把江東猛虎孫堅打得落花流水。
演義小說的精彩之處,就是加工渲染了大將單挑,這一點要比簡練枯燥的正史更能吸引讀者。
之所以說“加工渲染”而不是“虛構瞎編”,是因為在古代冷兵器戰爭中,並不是沒有大將單挑,在春秋戰國時期,打仗都很講規矩,車戰鬥將是常態,五十步笑百步也事出有因:按照春秋戰爭禮儀,敵人逃出五十步就不可再追,跑出五十步就能保命,你偏要跑一百步,豈不是要被只逃了五十步的恥笑?
戰國之後的戰爭更注重陰謀詭計,鬥將已經極其罕見,到了漢末三國時期,就更是屈指可數了:除了關羽萬馬軍中斬顏良,筆者只找到了一次單挑決勝負的記載。
初平三年(192年),建安七子之首王粲在長安上,親眼目睹了呂布與董卓舊將郭汜的一場單挑:“李傕郭汜等相結還攻長安城,郭汜在城北。布開城門,將兵就汜,言‘且卻兵,但身決勝負’。汜、布乃獨共對戰,布以矛刺中汜,汜後騎遂前救汜,汜、布遂各兩罷。”
呂布頗有古之名將的豪氣與迂腐,而郭汜卻很不講武德,他單挑輸給了呂布,卻並不履約退兵,反而跟李傕一起,仗著人多勢眾,把呂布打跑了:“布不能拒,將數百騎出武關,欲詣袁術。”
在李傕郭汜的軍中,還有兩員正史有名的大將,那就是在《三國演義》中被馬超一戰斬殺的李蒙和王方。
李蒙王方跟最李傕郭汜打跑呂布,在正史中也是有記載的:“(李傕)與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圍長安城。十日城陷,與布戰城中,布敗走。《三國志·卷六》”
李蒙王方不但參與了打跑呂布的長安之戰,在此之前,李蒙還跟徐榮一起,把江東猛虎孫堅打了個落花流水。
據《後漢書·卷七十二·董卓列傳》 記載,董卓剛到長安城的時候,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要餵飽那些只會誇誇其談的三公九卿——他們才不管是把持朝政的是何進還是董卓,誰給飯吃誰就是大爺(百官迎路拜揖)。
董卓想當大爺,但他的家底很薄,要想讓那幫牆頭草倒向自己,首先得解決吃飯問題。
董卓並不是一個遠見卓識的政治家,他是隻顧眼前不顧遠方,為了填飽肚子,他派出了李蒙和徐榮去四處劫掠——漢朝氣數已盡,這幫打劫的強盜,也打著大漢正規軍的旗號。
四處劫掠的徐榮和李蒙遇到了前來討伐的長沙太守孫堅,結果這位有江東猛虎之稱的梟雄居然打輸了:“與戰,破堅,生禽潁川太守李旻,烹之。”
徐榮和李蒙煮了孫堅任命的潁川太守(太守任命太守,在當時並不罕見,後來劉備任命自己為荊州牧,任命孫權為車騎將軍領徐州牧,任命劉璋為鎮西大將軍領益州牧,劉璋又任命劉備為大司馬領司隸校尉,就跟鬧著玩一樣——還假裝上表向劉協報備,卻不管是否得到批准),又給抓來的孫堅部將士卒洗了熱油澡:“所得義兵士卒,皆以布纏裹,倒立於地,熱膏灌殺之。”
李蒙王方助紂為虐,自然是死有餘辜,於是羅貫中就讓他們很悲催地死在了馬超的長槍之下。
話說那是在董卓被誅、呂布被打跑、王允被亂刃分屍之後,西涼太守馬騰、幷州刺史韓遂帶著十餘萬殺奔長安而來。他們的目標,當然還是金光燦爛的大漢天子劉協:誰掌握了劉協這塊金字招牌,誰就可以號令天下——那時候的劉協,基本相當於倚天劍屠龍刀和武林聖火令。
馬超韓遂聯軍的先鋒官,就是年僅十七歲的馬超馬孟起,而李傕郭汜這邊,蹦得最歡的,就是李蒙、王方:“願借精兵萬人,立斬馬騰、韓遂之頭,獻於麾下。”
毒士賈詡在一旁潑冷水,然後李蒙王方就跟他吵起來了:“賈詡曰:‘今若即戰,必當敗績。’李蒙、王方齊聲曰:‘若吾二人敗,情願斬首;吾若戰勝,公亦當輸首級與我。’”
賈詡在李傕郭汜陣營,基本相當於後來蜀漢的諸葛亮,他跟李蒙王方打賭,自然是有贏無輸,他想了個損招,把李蒙王方送上了絕路:“讓張濟樊稠帶領主力部隊在長安西二百里的盩厔(周質)山,據險固守,讓李蒙王方帶領一萬五千人馬去打馬超韓遂吧!”
讓一萬五千人去迎戰十萬西涼大軍,賈詡的做法,跟後來郭圖坑張郃高覽差不多,但是李蒙王方自信心爆棚,根本就沒想到這是一個陷阱:“李傕、郭汜從其言,點一萬五千人馬與李蒙、王方。二人欣喜而去,離長安二百八十里下寨。”
滿心歡喜的李蒙王方遇到了“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體狼腰,手執長槍,坐騎駿馬”的少將將軍馬超,那結果連問都不用問:“王方欺他年幼,躍馬迎戰。戰不到數合,早被馬超一槍刺於馬下。馬超勒馬便回。李蒙見王方刺死,一騎馬從馬超背後趕來。馬超明知李蒙追趕,卻故意俄延,等他馬近舉槍刺來,超將身一閃,李蒙搠個空。兩馬相併,被馬超輕舒猿臂,生擒過去。”
考慮到李蒙曾給孫堅部下洗過熱水澡,馬騰韓遂也不能對他太過客氣,直接喝令刀斧手將其推出去咔嚓了。
馬超擒斬曾擊敗呂布孫堅的李蒙王方,可謂乾淨利落,說馬超有呂布之勇,確實不是誇大其詞。
演義很精彩,正史很枯燥,但是枯燥的正史,卻可以推翻演義的說法:“興平元年三月,傕使兄子利共郭汜、樊稠與騰等戰於長平觀下。遂、騰敗,斬首萬餘級,種劭、劉範等皆死。遂、騰走還涼州,稠等又追之。”
那場仗馬騰韓遂輸得一塌糊塗,僅被斬首的就有一萬多,至於也多少人被李傕郭汜李蒙王方抓去洗了熱油澡,《後漢書》沒說,筆者也不敢瞎編。
馬超有沒有參加長平觀之戰,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因為史料寫得明明白白:那場仗是西涼馬騰韓遂聯軍慘敗,殺李蒙的也不是馬超而是李傕。
李蒙被李傕斬殺,是歷史上的一件大事,而且還寫進了《後漢書·孝獻帝紀》:“興平二年二月,李傕殺右將軍樊稠、撫軍中郎將李蒙,由是諸將皆有疑心。”
馬騰戰敗十一個月後,撫軍中郎將李蒙才死於李傕之手,看來當時馬超生擒的、馬騰斬殺的,都不過是空氣和寂寞。
李傕斬殺李蒙的時候有沒有一勺燴了王方,筆者沒有找到相關史料,但是被馬超斬殺的可能性,應該是基本為零。
馬超不是不勇悍,李蒙和王方也不是不該死,但是讓十七歲的馬超在慘敗之中一戰斬殺兩員大將,很明顯是羅貫中替馬超虛報了戰功——在古代戰爭中,大將不不是那麼好殺的,即使是號稱三國第一單挑名將的呂布呂奉先,一矛把郭汜捅下馬去,也沒有取得最後的勝利,郭汜還是能爬起來把他打出長安城。
十七歲一戰擒斬李蒙王方是假的,虎牢關大戰許褚是假的,葭萌關戰張飛也是假的,那麼有呂布之勇的馬超馬孟起,在漢末三國時期,到底斬殺了哪些名將?為什麼在正史中一個都找不到?